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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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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的目光在慕容仪身上一转,感激地欠了欠身:「多谢盛情。」

慕容仪上下打量了琉璃一眼,目光又是震惊又是有些感嘆,敛袂还礼:「夫人节哀,家中儿郎还要靠夫人照抚,还望夫人多多保重身子。」

刘氏却是几步走了过来,拉住琉璃的手:「哎哟,我的夫人,你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

慕容仪晓得刘氏多半有话要说,不好多留,行礼告辞:「妾身就先不打扰夫人了。」

琉璃自然也瞧出来了,只得吩咐幺娘去送慕容仪,又让参玄和韩四夫妇先回灵堂,这才请了刘氏进屋,问道:「却不知天后有何吩咐?」

刘氏原本正在滔滔不绝地感慨抹泪,听到这一问,顿时哭不下去了,抬头看看琉璃平静无波的面孔,清了几下嗓子才道:「天后听闻噩耗,也十分惦念夫人,让夫人保重身子。裴尚书先前开罪了皇帝,天后也是无可奈何,不过眼下夫人若是有什么事,尽管跟天后提。天后说,她怎么样也会护住你,不让那些什么宰相将军的,欺负到你们孤儿寡母头上去!」

那些宰相、将军,都是他手里的棋子,可不是由她调度?她这话是关心,还是威胁?琉璃心里冷笑,淡淡地低头行了一礼:「多谢天后隆恩。」

刘氏目光担忧更甚,嘴里忙感嘆道:「可不是隆恩,不是我卖弄,我在天后身边也有好几个年头,经过些事情了,可真还没瞧见殿下这么惦记过旁人呢!」

惦记?琉璃只觉得怀里的布条彷彿又熊熊燃烧起来,那股炙热,足以烫得人痛入骨髓。武后惦不惦记她,她不知道,但这么些年来,武后定然一直都在「惦记」着裴行俭。有她的运筹帷幄,有那位最会迁怒的皇帝,有伺机而动的十三娘,有心怀嫉妒的裴炎,有忘恩负义的程务挺,再加上她这个只求偷生、自作聪明又胆大妄为的妻子,他这样一个人,也终于被逼到了今天这一步,连死都没法死得心安理得!

刘氏仔细瞧着她的脸色,低声道:「天后还说了,夫人若是愿意,无论如何,她那宫里,都有夫人的一个位置!夫人,您可千万得把握机会,您看您家这几个孩子,三郎虽是恩袭了县公,到底能抵什么事?您若是去了天后身边,那谁还敢对他们说个不字?孩子们的前程更是再不用愁了……便是那些欺负过您、坑害过尚书的小人,您也自有一千种法子慢慢收拾他们!」

她抬头眼巴巴地瞧着琉璃,满脸都是期待。

琉璃慢慢垂下了眼帘,目光落在了案几旁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那几条旧帕子上,那暗红色的血迹彷彿变得越来越大,将整间屋子渐渐染成了一片血色。

他说过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命中注定,如果不去做,它就不会来临。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人,她可以原谅,可以忘记,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那些害了他的人呢?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他们是不是就会逍遥自在地继续享受着害了他所换来的权势荣华?

若是如此,就算身处地狱,万劫不復,她一定要亲眼看着他们得到报应,一定要让他们就像自己一样得到报应!

心底深处,彷彿有什么在轰然倒塌,化为灰烬,又从灰烬里生出妖艳的剧毒的荆棘,琉璃伸手紧紧按住了心口,低咳两声,轻声应道:「若天后不嫌不详,琉璃愿办完丧事之后,便入宫伺候。」

刘氏顿时大喜过望,一把抓住了琉璃的手:「夫人英明!」

琉璃垂眸淡淡一笑,没有作声,那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隔开了整个世界,也掩住了她渐渐变得血红的双眸。

书房的院外,赵幺娘已将慕容仪送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出了裴府大门,顺着门外大街走了一段路,才停了下来。

车伕左顾右盼了几眼,笑道:「夫人,郡公看来还没有出府,要不,咱们在这里多等一等?」

慕容仪点头应了声「好」,自己挑起车帘往外看了几眼。停车处就在古池之畔,隔着碧波荡漾的水面,裴府的花园清晰可见,那亭台水榭、花木奇石,依旧优美如画,只是灯笼帘幕都换成了白色,看去便只有一片死灰般的凄凉,就像……库狄夫人。她嘆了口气,正想放下帘子,就听车边有人犹疑道仪娘?」

慕容仪身子一震,险些没脱手甩下车帘,忙又一把紧紧攥住,停了片刻,才缓缓回头看去。

马车旁,一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正勒马看了过来,身上虽是穿着件 紫色绫袍,却依然显得雄壮威武,锐气逼人,正是多年不见的程务挺。 慕容仪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淡淡地点了点头:「大郎一向安好。」

程务挺瞧着她身上的素色衣裳,眉头皱了皱,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我还以为自己瞧错了人,原来……看不出你家郡公还有这分心思! 」

他的神色虽是竭力镇定,嘴角还带着点不屑的冷笑,眉宇之间却有一股掩不住的烦躁,整个人的气势似乎也变得有些阴郁。慕容仪瞧着他的神色,只觉得说不出的碍眼,忍不住道:「大郎今日不也过来了么?又何必说这种话!」

程务挺双目圆睁,狠狠地瞪着慕容仪:「你知道什么!我那天不就让人跟你说清楚了么,程某人敢作敢当,问心无愧!今日也不过是公务在身,偶然路过此地,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

慕容仪怔怔地看着这张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带着她一眼就能瞧破的虚张声势的怒气,一股失望不可抑制地漫上心头。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你说得对,果然是我想错了。」

程务挺怔了一下,扭头看着远处,嘴角撇了下来:「你们女人家又知道些什么!」

慕容仪突然觉得眼前的面孔是如此陌生,自己一直刻在心底的、那个曾在虎口下飞马救过她的邻家兄长、那个阳光般爽朗干净、雄鹰般正直高傲的英武少年,原来早已泯灭在时光的长河里,已变成了一个趋炎附势、背信弃义,然却根本不敢正视这一切的俗世男子。而她,为了这个错觉,到底付出了什么?

她嘴角微翘,语气里带上了一点透骨的凉意:「是啊,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程务挺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拨马就走。车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这不是平原郡公程将军么?」

麹崇裕不知何时已带马来到车后,身上一袭雪白的袍子把他清冷的面孔L映衬得皎然生寒,此时瞧着程务挺,虽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却分明从头到脚都写着「不屑」 二字。

程务挺脸色更是难看,昂首道:「麹郡公!在下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

麹崇裕点了点头程将军自然是军务繁忙的,所以听闻昔日长官去世,定然要回来看看才放心。如今将军不但如愿以偿,而且永绝后患,自然要锦衣骏马,前来巡视一番,才会让人晓得将军的威风! 」

程务挺原本已拨转马头,听到这些话,脸色渐渐铁青,回头怒道:「无知鼠辈,也敢胡说八道!」

麹崇裕神色依然平淡:「麹某不敢与将军比胆,自然只敢说说而已,那种忘恩负义、让家族蒙羞、让天下不齿的事,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做的。」

慕容仪看着两人,心里一阵混乱。麹崇裕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原是慕容仪最不喜欢的模样。她出身将门,从来都觉得男儿就该豪爽英武、快言快语,这成天风流自赏、阴阳怪气的,又算什么大丈夫?然而此时此刻,看着神情散漫,却自有风骨的丈夫,再看看怒目圆睁,却色厉内荏的程务挺,她突然发现,自己也许错得比想像得还要离谱。

程务挺咬牙怒道:「裴尚书他首鼠两端,心术不正,原该如此下场。至于你,程务挺做了什么,还轮不到你这趋炎附势的兔儿爷来评说! 」

慕容仪顿时脸上变色,站起来斥道:「程务挺! 」

程务挺「哼」了一声,回头挥鞭就走。慕容仪担心地回头看着麹崇裕, 却见他脸上不但没有怒色,反而渐渐露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心里不由「咯灯」一下,忙叫了声玉郎!」

「放心,我只是还欠着裴守约一顿酒,眼下终于想到该拿什么来还上这账了。」麹崇裕抬眼瞧着程务挺远去的背影,微笑着一字字道,「总有一日, 我会亲手割下他的头颅,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