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半，盖天骄在路口等着。
“怎么是你？陆凤为什么不来？”
盖天骄说，我不知道。大概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吧，我没有问。他笑着，警官，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愿多问为什么。领导有安排，总有他的道理。井上林喜欢盖天骄这个脾气，话不多，能说到点子上。几天前，他找过一趟路少洲，让他把去年七起项目中方负责人叫到进出口公司，自己要重新问问。路少洲说，青昌本市的项目，你找他们就行了，我让孔泉打电话。七起项目，去年只完成了六起，还有一起要到今年年底谈。他问是不是地铁项目，他怔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井上林搪塞，听孔主任说的。路少洲没有再问，告诉他，外地几个项目负责人正在青昌开会，我让他们空出一些时间，你过来就行了，他交代了孔泉办理。
今天是他们约好的时间。
孔泉见到他们，跟他说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就在小会议室，每个人一小时。井上林说好，谢谢孔主任。孔泉笑着说，不要谢，你们弄出个结果，我们就谢天谢地了。盖天骄穿着警服，井上林也穿着警服，他叮嘱，我问你记，盖天骄说好。
进来的第一个人是数字机床项目负责人徐山江。
她愣了一下，发现见面的人不是贾二亮和陆凤，有些摸不着头脑。井上林说，上次见你的是贾二亮和陆凤，我们跟他们是一块的。徐山江这才笑着说，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有别的什么事情呢。没有什么事，我们还是想让你重新说一遍项目情况。井上林让她坐，安慰她，麻烦她再说一遍。
徐山江坐定后，重新说了一遍。
井上林看过上次笔录，感觉差不多。他问对方有没有要补充的，她说没有，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他问你知道谢易梵的案子吗？她如实回答，这次来青昌听说过的。他问你没有什么事情要问的？徐山江笑了，我没有什么要问的。我自己没有贪污，心里就踏实，别人在项目中做了什么手脚，我不清楚。井上林问她对谢易梵的看法，她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搪塞说，我们打交道不多，不是项目，我们不认识。她让井上林找进出口公司的人问问。
他看出来了，她是个谨慎的人。
把笔录让她签了字，她就走了。
“老井，我们问不出什么的。”盖天骄说。
“不一定。”井上林固执己见，我们谈话，有可能半天的话都是废话，但是，这之中，只要有一句是我们需要的话，我们就值了。盖天骄问，是什么话？他说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这样烦恼。他的话，让盖天骄泄了气，心里想，你自己都不知道，还谈什么话，真是的。但是，他没有说，只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高压阀生产线项目负责人余泰祥走了进来。他看见不是上次找他的人，脸上没有吃惊，自己坐了下来，拿出烟，朝井上林一意思，井上林挥挥手，让他吸。他点上烟，坐在那里，等着对方开口。
“我们想了解一下上次的引进项目。”
“嗯。”余泰祥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感到不耐烦，认真把项目谈判情况说了一遍，包括谢易梵画猴一事。井上林问对方知道不知道谢易梵案子情况，他说知道，是这次开会听说的。未等井上林再问，他就谈了自己对案子的看法，把谢易梵的死归结为凶杀，认为他的死跟项目没有关系。谢易梵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不会办这样的事情，而且，谈判之中也看不出来。
井上林不愿再问，签完笔录，让他走了。
硬铁制罐厂项目负责人夏雨生，燕宏微电子项目负责人李伟峰，一一走了进来，从他们的嘴里，也没有找到井上林需要的东西。盖天骄十分沮丧，劝井上林算了。井上林摇着头，坚决不同意，一定要把项目全部了解完。
盖天骄第一次感到井上林的轴。
谈话继续进行。
九江小化肥项目负责人、副厂长罗时其走了进来。他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消瘦细高，戴一副眼镜，给人的印象是文雅体面。他的脸上始终和蔼平静。还未等井上林开口，他就说，路总告诉我了，你们要了解一下项目情况，我做了准备。说完拿出几页材料，汇报说，九江小化肥项目，是黄鹂和席留平，包括我们厂副总工程师布小光和我四个人谈的，谢易梵几乎没有参加。这个项目，是前几个月就定下来的。开始谈应该在一九九二年，谈了很长时间没有谈下来，主要是价格。这样，就拖到了一九九三年，也就是去年，因为，再不谈下来就没有时间了。外方报价是一亿三千万美元，这个价格，我们是无法接受的。我们的底价是一亿。否则，我们只好另选厂家。谈了三轮，在第三轮的最后一天，谢易梵这才从青昌赶到了九江，他说项目必须签合同，否则会影响项目上马时间。这样，我们忍痛割爱，一亿一千万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