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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失因果,皆在救赎(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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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天鹏/著

长夜未央,但我却看到了叆叇之外悄无声息的日晛。一道道金色的光射到我身上,像是长枪将我钉在十字架上接受审判。我战栗着拉上窗帘,躲在这令人窒息的空间内。阳光能杀死一切阴暗和邪恶,而我就是隐匿在黑夜角落里,躲避制裁的鬼怪。

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32年,我想要救赎,我想沐浴在那温暖的昤昽之下。我终于明白,无论晙晹晴雨,我们所走的生活,每一步都是命中注定的命运。岁月终将只是一棵四季交迭的树,不堪一击般挺于柔狂瑟冽更替的风中,偏又任性的叶去叶生,雁迁雁安,终青黄枯槁,但奇迹般扎得根深蒂固。

我不时地问我自己:

我放弃的时候,

得到了什么?

而坚持的时候,

我又失去了什么?

我今年50岁,是一名成功的商人,拥有一家大型公司,本可以准备安度晚年,但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我选择去游历四海。放弃所有产业。很多人认为我疯了,不,我并没有,我只是开始了我的救赎。

日昃,我踏上前往下一站的火车。躺在床铺上,闭眼小巷的样子就能浮现出来。

巷口的树岿然独存,据说已经有几百年了,横亘的枝冠将整个巷弄隐匿在城市的角落里,阻挡了外界的浮华和喧嚣。

“杨康?”我听到有人叫了声我的名字。对面铺上坐了个男人,是叫我吗?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张正,小时候一个胡同的,我是第1户……”

“哦,对,张哥!”我又想起了那条寂静的巷子,巷口的大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着他坚实的手臂。

“30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快入土了又能相见,真是缘分啊!”

缘分吗?我更相信是因果报应,我总要偿还我所欠下的东西。而现在那所有的一切便一一找上我。

“鸣——”汽笛声传来,我看向窗外,火车不知何时已经开动了,窗外的景物在飞速向后退去,影子却被斜晖拉得颀长,就像是时间,也像是我们奋力刻画的人生,既然已经开始,就再也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了,只能任由上一刻略过眼前的苍木在下一秒消失在天际,任由它开往那所谓的前方和期待的终点。

“真怀念住在小院里的那段日子。”张正鬓角的斑白落尽我眼底,“只可惜后来……?”

“后来?”我搬家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杨康,当年怎么突然搬家了?”

“嗯,考上外地的一所大学,索性就搬走了。”

“也走得太急了吧?”

我笑笑,没有再应答。我忘不了每天晚上听到隔壁传来的缝纫机的声音,我忘不了雨水像银钉一样钉在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身上,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像极了刑场上正接受刑罚的罪人,血浸在土地中,像一朵绽放的花……

张哥摇着头喟然道:“可惜的就是原晨和若欣。”

我心里咯噔一声,昏昏噩噩。

火车仍在向前行驶着,我的思绪却随回忆飞回了30多年前,回到了我熟悉至极的小巷……

小巷的几户邻里世世代代住在这里。彼此之间连你家有几斗米,他家有几床被子,都心知肚明。所以在我10岁左右的一天,4号院出现的陌生的女人面孔和一个沉默且没有任何表情的小妹妹,让我新奇不已。妈妈说4号院原来的叔叔把院子卖给了那个阿姨。阿姨姓陈,叫陈兰。那个小女孩是陈阿姨的女儿,名字很好听,叫陈若欣。当时我很奇怪陈若欣为什么和她妈妈一样姓陈,难道她爸爸也姓陈吗?妈妈瞪了我一眼,叫我问题不要太多。

当时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外面疯传的闲言碎语。

“以后有空就叫上郑叔家的原晨去陈阿姨家找若欣去玩吧。”我妈一向不同意让我出去疯玩但突然给我下了这样一道奇怪的命令,而且似乎整个小区就只有我和原晨可以去找若欣玩了。其他人的父母都不让他们和若欣说话,甚至他们也不和我俩说话。好像我们是瘟神一样。“切,以为谁愿意和你们这群小屁孩玩一样。”我对着邻居家孩子离开的背影嘀咕道。

陈兰阿姨人很好,每次我和原晨都能收到陈兰阿姨给的各种小礼物。

“杨康,原晨,陈阿姨想问你们一件事。”一天陈兰阿姨在送给我俩糖后轻轻地问道。

“陈兰阿姨您说。”我俩异口同声。

“你们父母没有让你们离我们家远点吗?怎么还老来找若欣玩呢?”

“我妈让我来的,而且陈阿姨又不是坏人,若欣妹妹也很可爱啊!”我抢先回答,阿姨看向原晨,原晨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看到陈兰阿姨的眼睛里好像闪出了泪光,“阿姨想拜托你们一件事,如果阿姨有一天不能再照顾若欣了,那么你们能帮我照顾好若欣吗?她从小跟着阿姨受了不少苦,是我对不起她,我不想……”话没说完,就被接连落下的泪水打断。我永远记得陈阿姨当时的眼神,对一个十岁正对生活充满期望的我来说,那时候根本不可能读懂其中蕴含的林林总总,但现在我明白了,那种眼神绝不亚于抽空我的未来那般无奈以及绝望。

几个小时的沉默,张正在中途的一个小站下车。夜色中火车仍不知疲惫地奔驰着,留我一个人在晃荡的车厢里辗转,慢慢地接受本该承担的一切折磨。

我眼前又浮现出了郑叔那意气风发的容貌。“将来社会需要的是人才,所以学习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郑叔是我们市中学的一位老师,在那个家家户户都认为种地或打工才是最好出路的时代,他毅然决然把我们扔到了最不被看好的学习之路上,然而现在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印象中,不管是毒日当空还是狂风骤雨,我们都坐在屋里看书学习。不像其他的老师,教课风雨无阻会被夸赞,郑叔家离我和若欣家走路都只有不到一分钟的路程,位于小巷的中央,得天独厚的位置,风雨想阻也无能为力。最开心的是偶尔我妈或是陈兰阿姨会端些零食来慰问我们!这或许是我小时候难忘的回忆之一吧。

我想我是辜负了陈兰阿姨给我的难以数计的小玩意,辜负了她对我的信任,违背了我的承诺;辜负了郑叔多年不辞辛苦的教导和照顾,辜负了原晨、若欣对我的友谊……

郑叔,陈兰阿姨,郑原晨和陈若欣,我杨康没有信守承诺,没能和你们患难与共,如今,我来赎罪了,请你们原谅我,拜托……32年来每晚不间断的祷告,在动荡的车厢里再一次响起,汽笛声从远方传来,又消失在天际。

郑原晨

原晨想尽一切办法做出合若欣胃口的菜,但好像若欣都提不起兴趣。夏天就快过去了,凭着两人父母多年的积蓄终于勉勉强强生活到了现在,手中的钱也只够交一个人的学费,自己开学就步入了高三了,原晨看着餐桌另一边沉默的若欣,陷入了深思。

秋阳杲杲,新的一个学期如约而至,只不过若欣的身边再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原晨此时已是18岁的小伙子了,他知道他放弃了父亲生前一再指明的出路,高考,因为他清楚高考之后的大学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金钱和离开。他在市里找了几份工作,从日旴到天旰,一分钟也不耽搁。凌晨,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家,黑夜中,皎洁的月光洒下,却不幸被巷口大树的树冠遮挡,阴翳之中,只剩下背后巷口的光亮和轻轻的脚步声。

“吱呀。”沉重的铁门被慢慢推开,二楼房间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原晨小心翼翼地走入了自己的房间,叼起一根烟,“嚓”火柴微弱的光点亮了整个房间。

夜晚一片安宁。

原晨的烟瘾不知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或许是父亲去世后,也或许是自己辍学后,也可能是若欣落榜后,他记不清了。他也没必要记得。原晨并没有完全放弃学习,他怎么甘心就那样放弃,灯光下他重拾起了课本,偷偷翻妹妹的课本来不断饕餮,一点一点地索取着,如饥似渴地刻在自己脑中。七月,他背着若欣同她一起参加了那届迟来的高考,当然,代价是原晨请了两天假,没有工钱。

“没事,落榜算什么,咱明年再考。”晗昕之时,看着依旧沉默的若欣,原晨笨拙地安慰道。若欣一个小女孩承受这么多事都没被击垮,已经很不容易了,落榜也是有情无缘的。原晨心里想到。回到自己房间,原晨看了几眼桌子上放的鲜红的纸,上面“录取通知书”几个鲜红的大字赫然入目,他随手将它压到了书架的最底下。

原晨每天中午都要在一家饭店当服务员,店主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大妈,经常给拾荒老人或是小孩免单。原晨做事很认真,也很努力,大妈说原晨一个人都抵得上两个服务员了,因此坚持付给原晨双倍工资。

“原晨,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大妈请你吃顿饭,也有点事情想问你。”其实大妈已经邀他好多次完工后坐下喝口水吃点东西歇一会儿,然而原晨每次都以下一份工作马上就开始了,迟到会被扣工资来拒绝,便立刻匆匆离去。

原晨犹豫了一下,正想用老话来拒绝一下。

“别编理由了,昨天你说今天下午因为老板有事所以放假了,大妈还没老糊涂呢!”

原晨一拍脑袋,悻悻地笑了笑,说了句“行。”就转身继续干活去了。

大妈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可惜了。”

大妈陆陆续续从厨房端出几盘菜,原晨立马起身帮助,大妈嗔怪道:“你是我的客人,哪有让客人自己动手去接菜的,店里的规矩你做了这么久了应该清楚吧?”原晨只得乖乖地坐下。

“原晨,你为什么不上大学?”

“成绩不好考不上呗。”原晨又猛夹了几筷子菜把自己嘴巴塞得满满的。

“别跟我开玩笑,这么乖的孩子成绩不好就只可能是脑子有问题,我看你精着呢,不然怎么可能每次考试都排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