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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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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副省长也惦着可乐啊,行,改天要是有兴趣了,我给黄副省长送一瓶,我看这沙发质地也不错嘛。”

“不敢不敢,我可享受不起。”黄卫国有点震惊,罗玉谈他老子的丑事,居然脸不红不臊,人家这才叫父子。

“我知道,黄副省长味口不在可乐上,在这个上。”说着,罗玉腾地丢下一撂照片,可把黄卫国吓傻眼了。他吃惊地抬起目光,似乎不明白这些乌七八糟丢人现眼的艳照从何而来。

罗玉也不想在照片上做文章,没劲,如今凭借几张艳照搞垮一个小官可以,搞黄卫国这样级别的,那是笑话。收起照片说:“怎么样黄副省长?不,我应该称呼你黄叔叔,黄叔叔真黄,这些照片看得我热血沸腾,我还是留做纪念吧。”

“你……”黄卫国一时语短,舌头也短了半截。

罗玉很大方地说:“咱们谈谈那块地吧,不谈女人。女人是用来玩的,不是谈的,我说的对吧,黄叔叔?”

黄卫国恨恨瞪一眼罗玉,一屁股坐下了。他的腰杆子总是不能硬,啥把柄怎么都能让罗家父子抓住?

就是这一天,罗玉跟黄副省长达成一笔交易,西滩这块地,由楚健飞的公司收购,具体手续由桐江方面去办,但价格必须罗玉说了算。

黄卫国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因为罗玉把话说得很明白,如果这笔交易不成,就别怪他把“神童二号”的事抖出来。至于那些艳照,罗玉倒没再提,可见罗玉也是一个抓大放小的人。

黄卫国愤怒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把它扯下来,最后还是苍白着脸说:“行吧,我答应你,不就一块地嘛,要整个桐江,我也给你。”

罗玉回敬道:“可惜桐江不是你的,如果是,我真的想要。”说完,扬长而去。

这些事都是李远东亲口告诉孟东燃的,而且没回避曲亚萍。孟东燃听了,长久不语。完了他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李远东如实道:“是老板让我实情相告的,这个时候,老板不想瞒你。他说,你这边就如实说了吧,瞒你就是不信任你,他现在也只有市长你可以信赖可以依靠了。”

“依靠?”孟东燃傻眼了,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黄卫国的依靠?他跟黄卫国关系确实不错,省里几位领导,要说最最欣赏他的,也只有黄副省长。可这种欣赏完全是在工作范围内,是纯工作关系,根本不带有其他。他怎么觉得今天这两个字,有点怪味?

“省长还说,这事就全仰仗市长您了,只要能把它彻底灭掉,不让姓刘的再闹腾,多大的代价他也承担。”李远东又说。

“代价?”孟东燃再次愕住。黄卫国为什么也怕刘学富一个农民呢,没道理啊。等李远东把内幕讲透,孟东燃才如梦方醒。原来,眼下省府两位主要领导怕刘学富,是怕刘学富把有关西滩这块地的内幕通过别人之手曝出来。罗帅武怕的是把儿子牵扯进去,黄卫国怕的是把蔺爱芝牵扯进去,进而再让人掀出萝卜带出泥,将“神童二号”一并揭出来!现在凡是涉及到蔺爱芝的事,黄卫国都得去压、去埋,埋得越深他才越安全。

谁说对手之间没有共同的利益,没有共同的目标,那是没让共同的事逼到一条船上。现在,海东两位实权派人物,竟让一个老农民逼进了同一条巷子!

孟东燃一下难住了,其实逼住两位领导的,不是刘学富这个人,而是那块地背后的巨大秘密!

连续几天,孟东燃都将自己关在三道湾那间简陋的办公室里,哪儿也不去,不敢去,整天抱着一大堆材料,看似埋头文件堆里,实则什么也看不进去。秘书温彦乔和副秘书长罗世玉来回在三道湾和市区穿梭,不断把消息给他送来。从种种迹象判断,书记赵乃锌是完全站在罗副省长这边了,正在不遗余力地消除西滩那块地的负面影响。市长梅英态度很怪,似乎对那块地不闻不问,对刘学富事件也采取回避策略。梅英跟他通过一次电话,只是简单问了问他在三道湾的生活,对车站建设还有西区开发只字未提。孟东燃很想就此事听听梅英的意见,但梅英不说,他也不好开口。这事太敏感,眼下太多的人在回避。除了赵乃锌和常务副市长梁思源,其他人都保持缄默。有那么一刻,孟东燃想站出来,打破目前这怪异的沉默,至少应该告诉梅英真相,不让她蒙在鼓里。可副秘书长罗世玉的话又提醒了他。罗世玉说:“市长您别把问题想简单了,梅市长那么精明,这块地能背着她卖出去?还有,据我了解,卖出的地不只这一块,车站往西五十公里,往北七十公里范围,好点的地段都已卖了。不只是东方路桥,就连巨龙公司赵世龙,您的老同学孙国锋都拿到了地,不过一切资料不公开而已。”

“有这么严重?”孟东燃佯装不知地问。事实上相关卖地内幕,在李远东和曲亚萍走后,投融资中心主任李建荣和副主任夏丹都跟他说了。这些地是他到北京那段日子陆陆续续交易出去的。说是交易,其实都未挂牌,都是按简易程序走的,用地单位按程序走完用地申请报告,土地部门出具一份评价书,然后由主要领导签字,再到发改委转一个圈,等报告重新回到土地部门手里时,这块地基本就定了。目前虽然没到西区投融资管理中心办手续,但哪块地到了谁手里,大家已是心知肚明,不会去争也不会再推翻,只等将来整体方案一公布,大家象征性地到管理中心办个手续而已。到那一步,李建荣和夏丹也只能干瞪眼,他们两个哪能阻止得了这场疯狂的抢地运动?孟东燃哑然失笑,原来他被别人耍了,不只是他,就连市长梅英,也被他们合着耍了。当初赵乃锌根本不是妥协,也不是有意将车站送给吴江。至于罗副省长,那就更是一场戏!他在反对桐江建站的同时,早就将桐江建站的工作做好了。他的反对就是让孟东燃和梅英急,让他们去跑,制造出另一种假象,让人误以为罗副省长跟桐江没有关系,跟西区没有关系。孟东燃甚至怀疑,北京那个田哥田公子,也是假的,是托儿,是有人故意安排了骗他和小姨子叶小霓的。包括铁道部那些原来热情后来却清一色冷漠的脸,也是在别人授意下故意给他难堪的。墨子非!孟东燃再次想到这个驻京办主任,肯定是他导演了一切。目的就是让他们把戏演得逼真,让下面的人感觉高层意见确实不一致,桐江建站是一波三折下才决定的,而非提前预定好。

孟东燃现在顾不了愤怒,甚至连脾气也发不出。他早已不是什么副市长,更不是西区开发领导小组副组长,他只是一道具,在别人精心布下的一盘棋内东西游走,四下乱撞,替人掩耳盗铃!而别人早已蹲在后面,玩坐地分赃的游戏。罗世玉没再回答他,只是充满忧虑地提醒他一句:“回去吧孟市长,这盘棋咱下不了,怎么下也是输。”李建荣也说:“折腾来折腾去,原来是这么一个结果。我们拼死拼活在这里工作,处理纠纷解决矛盾,人家却在看热闹,傻啊。”

是傻。这点孟东燃已经很清醒地认识到了。他现在是来不及后悔,也不能后悔。他必须想清楚一个问题,是继续帮他们把戏演下去,还是脱下戏袍,清清楚楚跟赵乃锌等人谈一次?

谈什么,怎么谈?孟东燃忽然又让赵乃锌难住了。赵乃锌原来不是这样,真不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到了这时候,孟东燃才算明白,他并不了解赵乃锌。甚至一向跟他姐弟相称完全没有陌生感的梅英,也不能算是彻底了解。他们只露给了他一面或是几面,孟东燃就错以为是全部,就把心完全交了出去,坦坦诚诚地面对人家,殊不知人家会拿他的坦诚当漏洞,会给他暗中布局。会把他当烟幕弹,四处去放……

“妈的!”孟东燃破天荒地骂出了两个脏字。

下午五点一刻,孟东燃接到了谢紫真电话。谢紫真在电话里说:“东燃啊,多久没听到你声音了,是不是把你常叔跟谢姨忘了?”孟东燃赶忙,解释说:“不是,最近工作太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谢紫真笑了笑,说:“东燃啊,阿姨知道你忙,才不敢打扰你。这样吧,今天下午我包饺子,是你常叔特意叮嘱的,你把工作放一放,你常叔也想你了,想跟你聊聊。”

常国安让他去,孟东燃不能不去。常国安现在状态比刚离职时好多了,刚离职那一年,窝在老家哪儿也不去,谁也不见,尤其晓丽的死更是对他打击深重。现在他变得乐观变得积极,时不时地来城里住段日子,见见曾经的老朋友老同事,偶尔也拉孟东燃去喝几盅酒或者下两盘棋。孟东燃明显感觉到,常国安老了,心境跟在职时完全不一样。人在不同的年龄对人生有不同感悟,到了常国安这岁数,看待世界已经趋于平和,再也不高调。加上又遭遇那么多的事,常国安说起话来,就带了某种禅意。孟东燃喜欢跟他在一起,反觉得现在跟常国安交流,比原来更受用。

下午六点半,孟东燃来到常国安家。常国安现在不住原来那地方了。晓丽出事后,老两口卖了城里的房子,想在老家养老。没想到乡下人也势利,原来常国安在位子上,只要一回乡下,必是受到热情而隆重的接待,四乡八邻赶过来,把他抬举得要多享受有多享受。现在不一样了,他落了马,虽然没出事,但在乡邻眼里,跟出事差不多,总之就是没权了。但凡跟权力连在一起的人,别人看他就是看权力。权力在,他金光闪闪;权力旁落,他便一文不值。过去他们见了他哈腰点头,肉麻谄媚,现在见了远远就躲,躲过去倒也罢了,还要顺口甩出一句:“也有今天啊。”

乡下住了一年,常国安尝到了什么叫冷落,什么叫落架凤凰不如鸡。他倒还受得了,但谢紫真受不了,嚷着要回城,于是又在城区买了一套房。相比以前的住处,这套房就显得简陋,让人感觉不出是领导干部的家,家里一切设施都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当时孟东燃不主张这样,一心想把这个家打扮得漂亮一点,温暖一点。常国安阻止不住,给了他一席话:“东燃啊,我这辈子贫穷尝受过,大富大贵也享受过,现在想起来,什么都是空,你就让我心安理得地过一回普通人的日子吧。”

普通人的日子。孟东燃记住了这句话,也常常拿这话敲打自己。是的,如果什么时候都把自己当普通人,不要有那么多的特权思想、富贵思想,人这一生其实很简单,根本用不着复杂,也用不着那么累。

可惜,我们谁也做不到,我们终生都在做某种挣扎,要么跟权连在一起,要么跟钱连在一起。仿佛,我们所有的快乐还有幸福,都跟这两样东西有关。当我们活到头才会发现,我们一生追求的,有可能跟幸福有关,有可能跟幸福无关。但当我们狂野地去追求权力、金钱这些看似繁华的东西时,真正属于幸福的东西,却被我们冷落,被我们歧视,进而从我们身边悄悄溜走。

孟东燃有深刻体会。失去妻子的那一天,他才发现,原来的恨、怨、怒,还有怀疑,都是非常没有意义的东西,是爱情杀手。如果他多抽出点时间,多陪陪妻子,妻子会那样?或者,如果他能把对付工作、对付权位一半的精力拿来温暖妻子,妻子会离开他?

不会的,绝不会。

人生所有的恨憾都是在失去之后,常国安如此,孟东燃也是如此。可是在我们拥有的时候却从来不知珍惜。我们总以为到手的幸福不是幸福,幸福在远处,在别人手里,于是我们将手头的东西全部扔开,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地去追逐。我们视妻子怨怒的目光于不顾,对亲人的抱怨还有提醒还以愤怒。我们理由充足,我们信心满怀,结果到头来才发现,我们追逐的根本不是幸福,而是一种虚妄,一种如烟如云的虚幻,一种类似于精神麻醉的东西。可悲的是,我们在不知觉中却把真正的幸福毁了。

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