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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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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场,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

在脸上能看到的永远是和谐和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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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东燃真没想到,他在医院住了二十天,桐江市政府竟发生这么多变化。梁思源像是急不可待,省里刚宣布政府工作由他主持,马上便在政府内“变革”。说是“变革”,其实就是打压排挤,将梅英和孟东燃这边的人一一“清理”出队伍。轻者,如秘书长黄国民,让他坐冷板凳,整天安排些杂七杂八的事,比如接待啦,下乡检查啊,全市卫生大评比啊,将精力全耗在上面,根本无暇顾及本职工作。秘书长这个缺,梁思源干脆自己挑了,实在忙不过来,就找信访局长曾怀智。不少人跟孟东燃反映,这阵子,曾怀智可火了,几乎就在扮演秘书长角色。黄国民更是哭丧着脸说:“要让姓曾的干,就直接任命,干吗把我夹在中间,不伦不类,让我受这份气!”

这天一场酒宴,省招商局长带人下来视察西区,继续为西区开发造势,同时带了十几位异地富商,鼓动他们到桐江投资。市里举办酒会,居然没让黄国民参加,该黄国民做的一应事,都转交给曾怀智做了。同时,曾怀智还把外号叫“小鸽子”、有着桐江睡美人称号的工信委科长、三十出头的许燕介绍给梁思源。梁思源对许燕几乎是一见钟情,短短几天就打得火热,走哪儿带哪儿,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议论或评价。这天的招待酒会,许燕几乎成了梁思源的助理,反正人家是工信委的,也跟招商引资沾点边,跟西区建设更沾着边,谁也不能说许燕没资格参加。当然,这种场合,梁思源还是想到了掩人耳目,将工信委主任还有副主任叫到场,这就让许燕表演得更加从容。黄国民这边,更是牢骚满腹,工信委的人都能参加,堂堂秘书长却被拒之门外,心里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孟东燃没有心思听黄国民发牢骚,谁的牢骚他也不爱听。这种时候,牢骚完全无济于事,他要搞清的是,梁思源到底想干什么!

这天,孟东燃来到办公室,还是没能见到副秘书长罗世玉和秘书温彦乔。这已经是他上班第四天了,对一个副市长来说,连续四天给他摆空城计,他受不了,而且也觉得,有人把文章做得太离谱了!这样的戏,怕整个海东省,没人演得了第二出!

他抓起电话,毫不客气地就打给罗世玉。

“你在哪儿,想不想上这个班了?”

罗世玉一听是他,立马抖着声音说:“是市长啊,我跟温秘书在西区,市长让我们调查那个藏车的洞,没有结果不让回去,这些天我们吃住都在这边。”

“哪个市长让你调查的,没事干是不是,放着自己的工作不做,净搞些没名堂的事,是不是精力充沛得没地方去使?”骂完,恨恨道,“马上回来!”

“这……”罗世玉犹豫了,吞吞吐吐。

“给你们半小时时间,你们自己看着办!”孟东燃“怦”地压了电话。

半小时后,孟东燃的门敲响,罗世玉跟秘书温彦乔缩头缩脑站在外边。孟东燃不看还罢,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两人灰头灰脸,让黄土染得跟盗墓贼一样。尤其罗世玉,哪还有个副秘书长样,村支书都不像,完全是一农民,刚从农田地里回来的农民。

“你们……怎么回事?”孟东燃吃惊得不知问什么是好。

“唉!”罗世玉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尘,苦着脸说,“找不到挖洞的人,昨天起我们两个填洞。”

“你俩填洞?”孟东燃气得笑了起来。

“还能咋,给我们一周时间,要么查出洞是谁挖的,车子怎么藏进去的,啥人出的缺德主意。要么,把洞填了,该干吗干吗去。”罗世玉说。

“你们真就填?”

“不填还能咋,就这,还挨批呢。眼下半个市政府都搬到西区了,当那么多人面,让罗秘书长做检讨,脸上下不来啊。还非要一口咬定,章老水他们就是罗秘书长安排的,还让纪检委和公安局去查,弄得人人自危。”温彦乔带着不满说。

“行吧,知道了,你们先去洗洗,换身衣服,然后到我这儿来。”

打发走两个人,孟东燃掩上门,开始想对策。将政府一半人带到西区,他是知道的。上班第一天,楼上空得离奇,孟东燃就打电话问办公室,怎么回事。留守的一位副主任告诉他,最近全市正在西区搞大会战,要掀起一场全民运动,梁市长带着各部门领导驻扎在西区,分片包点,每个部门包一户企业,有问题现场解决,力争要在年底把西区建设任务完成一半。要达到路通水通电通,三分之一企业开工生产。还有一批辅助项目,年底必须动工。正在立项或审批的项目,手续从简,动作要快。按梁思源的话说,任务繁重,形势逼人,不容许任何部门任何个人有丝毫的动摇与懈怠。那位办公室副主任那天还说:“孟市长,要不我派车送您去西区吧,领导们都在西区。”孟东燃回绝了他的好意,他哪儿也不去,就想待在办公室。他不是较劲,能跟谁较劲呢,较劲不顶用的,他是想把局势再看得清晰一些,明白一些。

任何时候,看清局势才是最重要的。局势有时候会蒙骗人,会以假象出现在你眼前。如果轻易被它蒙骗,你的脚步就会乱,会失去方向,进而跨出相当危险的步子。现在对孟东燃来说,是很关键的时期,成败也许就在今天或明天。所以他必须谨慎,必须把一切吃稳吃定了。孟东燃有种强烈的预感,那场由他暗地里制造的“祸端”,经章老水和刘刚等人渲染,再加上赵月兰的惨烈,已经引起高层重视。虽然目前看不见任何风浪,但他坚信,这也是假象,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征兆,黎明前的那一阵平静。所有的风暴都在酝酿,所有的力量都在冰山底下较劲,就等冲破冰山那一刻。

因此,这个时候,他要选择一种别样的方式,既不能乱了别人脚步,也不能乱了自己脚步。他需要等!需要在最合适的时候发力。

他必须发力。对将要到来的那一场风暴,他就是导火索,就是引爆器。

他义不容辞!

梁思源所有话他都不信,这种话换了哪个领导也会说,而且说得不比梁思源差,或许还会更高调。独独一句,孟东燃信,这就是形势逼人!

围堵事件发生后,罗帅武等于把自己彻底暴露了出来。尽管省里的消息说,罗帅武回去后就住了院,他脸上、嘴上、甚至下体,有部分被烧伤,他需要治疗。可孟东燃宁可相信,罗帅武是借用医院那种地方,紧急制定对策去了。今天梁思源在桐江采取的这一系列对策,他都能理解。他们急了,他们必须孤注一掷,必须抢在别人发力前把败局扭转。

扭转败局的唯一方式就是把桐江西区这出戏唱大,唱到别人不敢怀疑,不敢质疑。罗帅武把所有赌注都押到桐江西区了,梁思源不过是在替他加火、添油。这种时候,孟东燃怎么能去西区?

不能!

现在唯一让他吃不准的,是赵乃锌的态度。如果赵乃锌也不顾一切支持梁思源,情况可能会更糟,至少证明,赵乃锌陷了进去。没有哪个人是铜墙铁壁,也没有哪个人能做到水泼不进针扎不进。官场上,任何可能性都有,今天的对手、敌人,转眼间,就能结成同盟。同样,今天的反腐英雄,明天就可能被糖衣炮弹击中,沦为阶下囚。孟东燃已经不再对任何人抱希望,要想为章老水他们讨回公道,要想让别人为赵月兰那张脸付出代价,他只能继续往前冲,半步也不能停!

今天所以把罗世玉和温彦乔叫来,就是想试试赵乃锌的态度。他出院后,赵乃锌一直在装哑,当他不存在。孟东燃不愿意再跟赵乃锌玩哑谜了,不能让他继续装下去,必须让他开口,让他摊牌。

罗世玉和温彦乔很快洗了澡,换好衣服回来了。孟东燃已经平静,根本看不出刚才他激动过。“行嘛,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一点没错。照照镜子,这才像个政府官员嘛。”

罗世玉不好意思道:“还官员呢,跟罪犯差不多。”

“什么意思,你可把嘴给我管好,发牢骚,什么时候学的坏毛病?”

罗世玉马上转换语气:“好,好,不发牢骚了,干实事。”

“走,跟我去医院。”孟东燃说着,抓起手提包就要出门。罗世玉愣了一下,问:“去医院干什么,市长不舒服?”

“不是我不舒服,是赵月兰在医院里。”

“市长……”罗世玉脸上刚有的轻松表情一下没了,步子也迟缓起来。孟东燃微微一笑,清楚罗世玉要说什么。他在医院里就听说,信访局还有维稳大队那天并没将赵月兰送往医院治疗,而是非常残忍地直接送进了看守所,跟另外两个上访对象也就是他们所说的钉子户关在一起。赵月兰嚎叫到半夜,最后昏迷过去。看守所值班人员只是给她拿来一瓶红药水,简单涂了涂,又给她打了一针,说是能镇痛,然后就不管了。第二天,他们对赵月兰的审查就开始,维稳大队长权国礼亲自上阵,翻来覆去就一个问题,谁是幕后?

他们现在认定,所有这一切,背后都有指使者。

赵月兰忍着剧痛跟他们说,没人给她当幕后,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想跟姓罗的同归于尽。说完,就求权国礼,你们让我死吧,我活不了了,我快要痛死了。天呀,我的眼睛,我的脸,我不活了,求你们让我快点死吧……

权国礼发狠地说:“想死没那么容易,把幕后说出来,我们送你去医院,保住你这张老脸!”

他们就这样折磨了赵月兰二十多天。副省长罗帅武在省人民医院特护病房精心疗伤的时候,比他伤势重几十倍的赵月兰每天只靠打止痛针、吃点简单的西药片、涂点烧伤膏度日。烧伤的脸大面积化脓,面部肌肉迅速萎缩,一双已经毁去的眼睛连泪也流不出来,两颗眼珠子随便一碰就能掉下来。前天晚上,同监舍的狱友突然报告,说赵月兰快要咽气了,求他们给一件干净的衣裳,让她能体面一点离开这个世界。

值班人员请示权国礼,权国礼当时刚从梁思源在西区的临时办公地点走出来,不耐烦地说:“她还想体面,她这种人还想要体面,她让我们体面了么?”骂完,又觉不对劲,忙问,“她不会真的有啥问题吧?”等问清赵月兰真的奄奄一息,快要不行了,权国礼头猛地一大。胆再大,他还是不敢让赵月兰就这么死掉,尤其是死在看守所那地方。

赵月兰当晚被送往市第一医院,之后的消息,孟东燃就听不到了。今天上午,他打电话问李开望,李开望通过医院内部,查清赵月兰的病房。说是六楼整层楼都被监管着,五六位警察外加信访局的人,外人根本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