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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委托人(2 / 3)

“明天的全体股东大会,你的胜算有多大?”

他一怔,语气有一点开心:“你在关心我?”

她终于把脸别过去了:“消息满天飞,躲都躲不开。”

他便笑得更甚了。这消息虽然公开,但远没有到满天飞的程度,她在关心他,这比什么都让他开心。

“我们胜算各占一半,”他如实说,“他是个很有力的对手,我们都已经各尽人事,剩下的,只有听老天来裁决。”

“各占一半,”她若有所思地沉默一会儿,扬眉笑道,“也许我有办法让你赢。”

他点头笑:“没错,看见你,我的胜算就大一成。”

“我说真的。”

“可现在离明天开会只有十几个小时了,恐怕不能再做什么。”

她的表情现出几分神秘。“普通人当然是没办法,可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

“心理医生。”他想了想,开玩笑说,“怎么,你要给参会者集体催眠?”

“比那个还厉害,”她笑嘻嘻地说,“我给他们下降头。”

两人一起哈哈笑起来。余晖落在她脸上,还有她手中那捧花,花儿朵朵都仿佛镀了一层金辉,让他有一瞬目眩。

她刚刚失去了唯一的房子,又换了一份辛苦的工作,但脸上的笑容丝毫看不出生活的不容易。他看着她笑得开心的样子,整个人忽然都跟着通透起来。

其实他也是怕输的,他嘴上说着尽人事听天命,给身边人做出“有我在,你们什么都不用怕”的样子,可其实他也是怕的。他心里比谁都更害怕,因为别人怕了可以指望他,他却必须挺起胸膛,成为别人的指望。今天,他本想偷偷地来看她一眼,汲取一些力量,那样他觉得,明天也许就会多些胜利的可能,可是此时真的看到了她,感觉却又不一样了。

他的确是汲取到了力量,但这力量,并没有让他觉得明天一定会赢,相反,却让他觉得不那么怕输了,这力量让他相信,不管明天发生任何事,他都能扛过去。

5

TR大厦今天涌动着多年未见的罕见气氛,这气氛逐层渐增,增至第十五层,骤然达到峰值。

十五层的第一大厅,是TR集团里一个意义非凡的地方,几乎它的每一次开启,都意味着TR将有一次大事件要发生。今天,这里不辱使命,于万众瞩目中隆重敞开了它的全体股东大会之门。其实召开全体股东大会,本身倒并不是什么值得万众瞩目的事情,重点在于它的主题:选举新董事长。这在TR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自从集团创办那天起,老董事长连续在位三十年,之后平稳过渡给现董事长朱宣文,谁知这才过了几个月,狼烟乍起,风云突变,朱家二公子这就带着外援来发难了。

躁动而又安静,紧张而又平和,两百多人的大厅早早就座无虚席,空气似乎已经剑拔弩张,人人脸上却仍是一副轻松愉快、欢乐祥和的样子,仿佛这不是一场董事长选举大会,而是一场以文会友的茶话会。

朱力首先登场,先是明褒实贬地盛赞了一番朱宣文,接着又谦恭地夸奖一番自己多年来的丰功伟绩,最后万分无奈地表明苦衷——此次参选董事长,实在是为了集团的发展,为了广大股民的利益,不得已而为之啊!

朱宣文第二个登场。甫一上场,就在明褒实贬上展现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实力,既赞扬了朱力,又明明白白地暗示,那只是他在拿老董事长的功绩给自己贴金。接着话锋一转,提到他车祸后修养的数月间,也就是朱力真正执掌公司的时间里,公司错政连出,特别是“人人都买得起的奢侈品”项目,既连累了公司主营奢侈品的销售,又降低了TR这个品牌在消费者心中的形象,他身为现任董事长,深感痛心而又责任重大,故而此次参选,亦是为了公司和广大股东的利益。

总之第一轮交手下来,两人演技相近口才相当,并没掀起什么大波澜,末了两人深情拥抱,如果只看画面,还以为他们是在禅让呢。

可终究不是禅让,接下来便是投票环节。

美丽的司仪幽默地提醒大家,千万要看清楚选票,不要想选A却写成了B,想选B却写成了A,不过说完发现大家并没有笑,只好讪讪地自己笑了笑。

她是秘书部新入职的员工,本没有资格主持这样重要的大会,不过因为这次大会的议题太特殊,她的短处反倒成了长处,借着资历浅、两边都不沾,反倒得了这张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为了今天这场大会,她昨天特地去做了发型,护理了指甲,今早一睁眼就起来敷面膜。此时的她优雅大方,艳光四射,实在不忍心让这么美丽的自己这么快就下台——台下多少成功人士,她在台上多站一分钟,就多一分被关注的机会呢。

“我们相信,今天不仅对我们TR,对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奢侈品行业都将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砰!

司仪正滔滔不绝,第一大厅的门忽然被从外面撞开。一名男子人未至,声先到:“我是股东,你没资格拦我!”

众人齐刷刷回头望去,只见一瘸腿男人撇开保安,硬生生闯进会场。保安不知所措地跟进来,似乎听见“股东”二字不好硬拦,但看男子的样子,又实在觉得他不像是来好好开会的。

女司仪吓得尖叫了一声,紧接着存在感立刻爆棚。

“保安,快把他赶出去,这是什么场合,怎么随便放人进来?”

保安得了令,放开手脚去架男人,谁知男人腿虽瘸,拼起命来还蛮有力气的,一拐杖掀翻一个保安。

“谁敢拦我?不是全体股东大会吗?怎么,小股民不算股东?小股民就没有人权?”

女司仪听明白了,可还是犹豫着,下意识地朝两位老大看去。朱宣文隔着喧闹,看见了跟在罗爸爸身后的罗开怀,见她正意味深长地冲自己点头。

一下想起她昨晚的话。她说,也许我有办法让你赢。他原本只当她是随便说的,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既然是股东,当然有资格留下来,”朱宣文对司仪说,“请他们坐吧。”

女司仪讶异一瞬,不过迅即现出职业化的微笑:“这位先生,那就请您尽快找位置坐好。”

“我不坐!我有话要说!”罗开怀的爸爸说着,大步从中间夹道朝前走去。

被他掀翻的保安已经爬了起来,不过大概觉得老板都不让拦,自己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就站在原地没动。女司仪花容失色,慌张地叫他遵守大会秩序。股东们虽然惊讶纷纷,不过也都好奇他想说些什么。

“站住!”一个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正是朱力。

他记得这个男人,那天到楼顶闹过跳楼,他女儿还是朱宣文的心理医生,办事不力,听说已经被秦风辞掉了。这样一对父女组合,不足以对今天的大会带来影响,但他们的出现,还是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里是股东大会,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用你的投票来表达,”朱力缓了缓语气,淡淡地说,“但大会没有让每个股东轮流发言的步骤。”

“朱经理,”朱宣文插言说,“虽然没有那个步骤,但既然股东有话,就让人家说,股东大会上每个股东都是主人,相信大家也想听听这位先生想说什么。”

朱宣文语气温温和和的,完全是商量的态度,说的内容却完全由不得商量。若朱力此时强行阻止,定会引得许多股东心里不舒服。

朱力看着朱宣文的眼睛,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你该不会以为利用这对父女掀些风浪,就能赢得这场选举吧?

“好,那我们就破个例,只是大会时间有限,麻烦这位先生长话短说。”

罗开怀爸爸哼了一声,得了场大胜似的,众目睽睽之下迈开一双瘸腿,气势汹汹地走上司仪的讲台。女司仪吓坏了,噤声后退了几步。

罗开怀爸爸在台上站正了,解下身后的大包裹,在包里翻了翻,接着扬手一挥,整个会场立刻发出一阵惊呼。

那手里高扬着的,赫然是一件血衣!

血衣是件被扯破的T恤,乳白底色上污渍混着血渍,血迹已经干涸了,变成骇人的暗红色,一眼看去触目惊心,似乎仍隐隐散发着血腥味。

有的女股东骤然捂住了嘴。

“这衣服上的血,是我的!”罗爸爸声音嘶哑着说,“我欠了高利贷,被人家找上门来,痛打了一顿,挨打那天我身上穿的,就是这件T恤。”

这话题与股东大会无关,但许是血衣的画面太震撼,全场都静悄悄的,没人打断他。

“我为什么会借高利贷?就是因为我太贪心,押上了房子和老本,全都买了TR的股票啊!那阵子TR集团的股票像疯了一样地涨,我简直高兴死了,它越涨我越买,越涨我越买,买到最后……”罗爸爸说到伤心处,又晃了晃手中血衣,“就是这样,房子也没了,老本也没了,一把年纪无家可归啊!”

大会上都是TR的股东,也有人前不久损失了不少,罗爸爸的话勾起大家的同感,整个会场的人都屏息倾听,有的人脸上现出同情。

“但是!”罗爸爸话锋一转,“股市有风险,这个我是知道的!我老罗虽然没本事,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这次股票涨跌纯属正常,那我老罗就算倾家荡产,也绝无半句怨言。但现在的问题是,这次异动它不正常!是人为操纵!”

会场内出现一阵异样的安静。

罗爸爸更加用力地一手晃动血衣,一手猛然指向朱力,更大声地说:“是有人暗中操纵!他先抬高股价,让自己人出货,接着又打压股价,让自己人买回来,这一卖一买,他们就赚了多少钱哪!”

罗爸爸说话的时候手指始终指向朱力,这个动作有很强的暗示效果,会场上开始出现嗡嗡的议论声。

“他们赚到的钱,都是从我们口袋里抢去的!我们凭什么让他们抢?我们小股民,凭什么要成为黑幕的牺牲品呢?大家说凭什么呀?”

议论声更甚。朱力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黑脸更黑:“让你发言,不是让你造谣诽谤。保安,带他出去!”

这话像一颗火星,“刺”地点燃了引信,罗爸爸一愣,随即一跳老高。

“你就这么对股东说话吗?啊?大家听听,他就这么对我们股东说话!我们买了他的股票,亏得倾家荡产,却连句话都不能说,说一句就要被赶出去!”

一些股东产生了同理心,会场上嗡嗡声响,虽没有人直接替罗开怀的爸爸说话,融在气氛中的情绪却是很明显的。

朱力紧紧闭了闭眼,压下腾腾火气。他有一万种方法对付这种无赖,偏偏此刻众目睽睽,他得忍着。

“你买的股票亏了,是吗?”朱力尽量平稳地说着,“这一点我也很抱歉,可这次股票大跌也是事出有因,你若真想问责,得去问他。”说着伸手指向朱宣文:“是他的妄想症曝光,导致外界对我们TR的未来没信心,这才最终导致了股价的下跌。”

“我不问他,就问你,你别想推卸责任。”

朱力有点想笑:“哦?那你倒是说说,我的责任在哪里?”

“股价大跌,是大涨带来的吧?大涨的时候,公司是由你主持吧?所以这次股价下跌,也是你的责任!”

朱力几乎想哈哈大笑。朱宣文,如果这个傻瓜是你找来的,那可真是要谢谢你。

“我在家父去世、董事长又突然患病期间,兢兢业业为公司好,刚一接手,就带动公司股票一路高涨,怎么这些不是功,反倒是过了?”

“你少替自己吹嘘!”罗爸爸撇着嘴说,“股票涨当然是好事,可是踏踏实实涨起来的股票,怎么会遇上点风吹草动,就一路狂跌呢?这说明之前的大涨根本就是假象,是人为虚炒起来的,是个泡沫,就等着什么人撞上去,砰,爆开呢!”说着还特地比了个爆炸的手势。

嗡嗡声陡然转大,整个会场轰然一片。

朱力忽然很后悔。为什么要和这个疯子多费唇舌?自己今天是来选董事长的,而他是来搅局的,和他进行口舌之争,无论输赢都注定对今天的选举没有益处。

“你这是恶意诽谤,要负法律责任!保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这个人出去!”“请”字说得重极了。

两个保安正要行动,却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等一下!”

正是罗开怀,她从后排座位上站起来,沿通道大步走向台前。“我爸爸的质问很有道理,你凭什么说他是诽谤?作为一名股东,他有权向你质问涨跌的缘由。”

朱力快要被这对父女气疯了。他狠狠地盯着罗开怀,投毒不成的怨恨也随之而起,滔滔怒火恨不得化成一条火龙,直向她扑去。

“没错,他作为股东,有质问我的权利,那么我作为委托人,是不是也有权利质问你,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你为什么将你的病人、当时正在病中的朱宣文带到公共场所,刻意使他的妄想症曝光?你知不知道,正是你的工作之失,才使得我们TR股价暴跌?你父亲的股票损失、在场所有人的股票损失,说到底,都是因你而起!”

朱力话落,全场陷入片刻安静。紧接着嗡嗡声轰然又起,股东们显然已经进入情绪高涨期,不时有大声的议论传出。

“原来就是她啊。”

“这么说这场暴跌都是她引起的。”

“那也不一定,也许这里边复杂着呢。”

“刚才那人是她爸爸呀?”

“他女儿惹出这么大的事,他还到这里来闹?”

……

朱力对自己这个反击很满意,刚才几乎失控的局面,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扳回来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点好奇心,想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接下来会做何反应。

不料他等了一会儿,却并没见她做何反应,只是以一种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向他。他忽然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原来你就是委托人?”她终于开口,声音淡淡的,和笑容一样带一种意味不明的含意。

朱力陡然一惊,紧接着暗叫一声不好。刚才真是被她气昏了头,竟然亲口说出自己是委托人!他在任何场合都避免提及自己和秦风相识,没想到刚刚,刚刚……

“那正好,这个问题,我也想请教朱先生呢,”罗开怀又说,“朱宣文董事长明明并未患过妄想症,你若是那个委托人,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怎么也和外面那些人一样,说朱董事长得了妄想症呢?”

朱力还在惊慌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哦,我知道了。”她又做恍然大悟状,“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朱董事长只是因为在车祸中目睹了惨烈场面,需要一点心理疏导而已,为什么外面传来传去,竟会传成妄想症了?还有,传言对你们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你们却并没有报警追究造谣者,这又是为什么呢?现在看来,答案都在你身上吧,朱力先生?”

反转一个接一个,股东们已经惊讶得放弃议论了,只聚精会神地盯着舞台,两百多人仿佛凝成了一个人。

朱力终于渐渐感觉到,自己是掉进了一个精心挖好的坑里。他垂在体侧的手慢慢握起,紧紧地握起。

“保安,这个人破坏大会秩序,把她带走!”

“朱力,你害怕了吗?”罗开怀立即说,“我今天不是来破坏选举的,恰恰相反,有些事情让股东知情了,才有利于大家更加公正地投票。”

朱宣文抬手示意保安不要动。两名保安已经凌乱了,只好摆出一个像要上前又没有上前、十分想上前又不知老板您还会不会改变心意的扭曲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