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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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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将军伙同豫王下毒谋害于他,此罪,他扣得人赃俱获、证据确凿,论刑律,两人皆死罪难逃。

福全探头探脑,鬼祟地溜出来,与他附耳。

容修听完一席话,眉眼微垂,沉默了片刻:“父皇终究还是向着五弟。”

“那殿下——”

“无妨,修自有安排。”

许非烟从黑暗中醒来,感到腹中灼烧疼痛。她想要喝水,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

许非烟心下一颤,慌忙伸手在自己脖颈间摸索,喉中立刻一阵钻心刺痛。

屋内,砸了一尊立地大花瓶。

屋外,靖南道人奉皇命赴将军府宣旨,听见动静,脚步一顿,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推门进来了。

许非烟坐在床边,抬头见了他,挥袍就是一只青瓷盏砸过去。

瓷盏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靖南道人堪堪避过,额头冒汗:“将军息怒。”

许非烟不说话,冷眼瞧着他,眸光如寒刃。靖南道人是容修的人,这事她可没忘。

靖南道人迎着许非烟杀人的目光,极力定了定神,掏出圣旨,展开宣道:“御书房令,北境异动,命镇远将军披甲挂帅,即刻动身前往边关。”

话音落地,许非烟微怔。北境异动?御书房收到密报,按理当召开军机密会。而且,今夜才刚发生那样的事,皇帝就调她去边疆……

她几乎不用多想,就明白,皇帝这是在保容律。

只是,皇帝的令,为何由他靖南道人来宣?靖南道人不是太子幕僚吗?

许非烟手按在脖颈上,嗓音沙哑,喉中剧痛,面上却仍端着一派高傲:“道长今儿个怎替皇上传起话来了?”

靖南道人抿了抿唇,面有哂色。给人做眼线,到底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他拱了拱手,不答话。

许非烟眼中冷漠,不再追问。

靖南道人留下圣旨便走了,奉剑哭哭啼啼地跑进来,今日鱼宴,将军府被太子亲卫团团围住,守得密不透风,阖府下人也皆被关进了马棚,她也是此时才被放出来。

许非烟拍了拍奉剑的手,以示安抚:“备马,本宫要赴边关。”

“将军的嗓子——”奉剑红着眼,话还未说完,门外东宫亲卫求见。

亲卫呈与许非烟书信一封。

许非烟面无表情地拆开,见里面竟是封休书!

她随即哑着嗓子挑眉问道:“太子是想以此换我不赴边关?”

皇帝此时叫她去边疆,无非就是想让她收拢兵权,给容律手中增加筹码。这对容修来说,并不是好事。

亲卫拜了拜,却是答道:“殿下想休妻。”语毕,再无他话。

对方走得干脆,许非烟瞧在眼里,眉头微皱,越发疑心。

“将军……”奉剑声音委屈惶恐,仿佛天塌了下来。

许非烟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笑道:“无妨,这本是好事。”不论容修到底想做什么,左右她把休书拿到了手。

奉剑不明所以,被赶着去备马。

许非烟提心等着容修的后招,在临出门前,被她等到了。

韩离阴魂不散,抱着柄长剑,立在将军府墙头。许非烟牵马走了几步,一抬头就见了他,脸立刻冷下来:“阁下有何贵干?”

韩离银甲覆面,依旧冷酷无情:“奉太子令,取公主性命。”

“他要杀我?!”许非烟难以置信,每一个字都带得喉头一股刺痛猩咸。

韩离就平静多了:“公主不必惊慌,殿下想置公主于死地也不是一两次了。”

这话确实无可反驳,许非烟抿唇:“他既要杀我,又为何要休妻?”

她眼瞧着对方,目光凌厉,怀疑他在假传命令。

韩离罕见地沉默了一下,而后语气正经,一板一眼道:“殿下不想公主他日过门,上头还压着一位意外身故的先皇后。”

许非烟花了一两秒来理解他口中的逻辑。然后,她气笑了。

过门?过什么门!人都死了还过什么门!

只是,气闷之间,她竟还觉得有些心酸的好笑。容修这意思,是……在意她许非烟?

“合着你就是存心拿本宫与容修寻开心?”

“韩离不敢。”韩离抱剑一拜,“韩离从不说谎,只是殿下不问,韩离自然不必答。”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韩离言出必行,曾答应过公主,要为公主身份保密。”

许非烟被堵得没话说,冷着眼,皮笑肉不笑道:“阁下好口才。”

“公主过奖。”

许非烟抿起唇,一时无话,也不知此人是真没听出这话里的阴阳怪气,还是假装听不懂。她沉默半晌,忽而问道:“容修喜欢本宫吗?”

韩离一怔,不料她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如实答道:“据韩离所知,喜欢。”

他答得肯定,毫不犹豫,叫许非烟微愣了愣。但她随即回神,冷酷地点点头,应道:“哦。”

她立即又问:“那阁下今日取了本宫性命,难道不是背叛容修?”

韩离立刻明白了她想干什么,冷静地解释:“公主误会,在下得到的命令,乃是于公主赶赴边关途中,截杀公主。”

换句话说,只要许非烟不往边境去,韩离就不会动手。

许非烟很快听出了这层意思,当即甩了手中缰绳。她把奉剑准备的行囊往边上一扔,拎起衣裳下摆回身就往后院去,边走边道:“来人!本将军身子不适,传太医。”

太医皆在御书房,成排成列地跪了一地。

一炷香前,一向恭孝的豫王与皇帝大吵了一架,容修跪在外边,还没等到皇帝召他入内,就见福全慌张地跑出来,大喊:“传太医!”

容律跪在帝王榻前,面色阴沉不善。容修打帘子进去,轻瞥了他一眼,又见床榻之上,皇帝脸色涨红、昏迷不醒,转头向太医院院首问道:“父皇现下情况如何?”

院首不答,跪地磕头。

容修心下了然。他抿唇沉默了片刻,命屋内众人回避。

皇帝病重便由太子监国,太医院不敢违背此令,皆退到屋外。唯独容律没有动,仍跪在原地。

容修看了容律一眼,没有多言,乃是拱手向榻上皇帝拜:“父皇容禀。”

他也不管皇帝是否听得见,语音缓缓,态度恭敬非常:“儿臣已派人于赴边途中截杀镇远将军,想必将军此时已是身首异处。”

话音落地,容律气息微滞,猛地抬头看向他。

容修顿了顿,又说道:“倘若父皇今夜再出什么意外,明日可就真没人能保五弟了。而到时,儿臣也只好再问五弟一个弑君之罪。”他说这话时,面色淡然,嗓音动听,几乎叫人难以相信,这其实是威胁挑衅之意。

“还望父皇,便是为了五弟,也定要保重身体。”

容律立刻明白容修的用意,手中拳头攥紧,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好似这么些年,他能与太子打成平手,全赖父皇一力回护。

“冲撞父皇,是容律不孝,容律罪该万死,无须太子垂怜。”他眼中阴冷沉郁,对着皇帝大叩三个响头,说罢就要起身,出门领死。

这时,床榻之上,皇帝的手指忽然微微动了动:“不……”他发出一声艰难的气音。

容修听见,不待后话,便扬声与屋外唤道:“福全,圣上醒了,传太医。”

“殿下今日莽撞了。”

偏殿,靖南道人伴容修饮茶。皇帝此时情况已有好转,御书房中,太医们忙里忙外,紧张而有序。

他本自密道而归,怎料临到出口,就听见御书房中上演了这样一出戏。

“殿下公然承认截杀镇远将军,只怕圣上醒来,将要问罪。”

容修垂着眸,轻划盖碗,动作慢条斯理:“镇远将军身份未明,本也不当赴边境掌兵。”

“可——”

容修抬眼看他,嘴角微勾:“父皇此举,不过是为了保全五弟罢了。”

靖南道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只是,到底是有些过了。”容修淡淡道,“父皇老了,老了总是会恐惧,以至于看不清一些本来明了的事情。”

靖南道人不敢作声,他与容修相交多年,可此时见其这般从容镇定、游刃有余,心下竟生出些畏惧,对于强大的畏惧。眼前这位年轻的储君,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深不可测。

他顿了顿,试图为皇帝辩解:“知子莫若父,皇上知道,豫王斗不过殿下,所以望殿下与他都各退一步,和平相处。”

容修一笑,又垂眸,拨弄茶中浮沫:“这不是各退一步的问题。”他语调缓缓,却不容质疑,“大黎江山社稷,从来不是谈判的筹码。边军交到此人手中,朝中恐无人能够安眠。”

靖南道人沉默不敢言,个中深层缘由,他实不便言明。

可他不说,容修替他说。

容修语气轻描淡写:“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孤与五弟,便是如此,父皇怎会不知?说到底,他不过是畏惧修身上先太子的影子罢了。”

这下,靖南道人大惊,手中的茶盏倏地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抬头看向容修,神情惊骇中,昏黄的眼里仿佛在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先太子降世之时,曾与他一般,得山中高人卜卦,曰聪慧绝顶、无人能及。论才智,在当时的大黎国,也称第一。而当今圣上,他的父皇,就如同今日的豫王,说话办事皆是不差,就缺了点天下无出其右的才智。

五弟自幼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与他相争,而父皇想必当初也是一直活在先太子的阴影下,与其相斗。

这些,都是容修近来才得知的,于是也就明白了,为何父皇从来偏爱五弟。

但容修与靖南道人说起的,却是另一个话题。

“那日朝上,孤托道长为孤演一场戏,用以与镇远将军退婚,但道长却临时改了计划。道长在支持父皇的决定,此事孤回过神来便起了疑心,想要细查道长底细。”

“老道已有几十年不曾与皇上有过直接交集。”

“是,但天巍山素来有为当朝储君讲学论道的规定。”容修笑眼弯弯,像只笑面狐狸,“道长曾如今日与孤这般,陪伴过先太子。可最后登上大位的,却是父皇。这其中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靖南道人心中惊惶,起身伏拜:“老道有负殿下信任。”

容修垂眸:“道长不必惊慌。孤非木石,人心冷暖,自有感知。道长虽是父皇耳目,但经年相处,对孤也是多有照拂。秋猎孤与五弟的小打小闹,道长有心庇护孤,并未报之父皇,孤心中十分知晓。”说罢,他抬了眸,瞧着靖南道人,抿唇一笑,“道长,坐吧,天渐冷,地上凉。”

靖南道人不敢坐,此时只心生惶恐与愧对,伏地拜道:“殿下不似先太子,先太子远不及殿下。”

先太子跋扈,恃才放旷、目中无人。靖南道人明白,似他们这般的天纵之才,总会有着极盛的锋芒,而这锋芒,也必定伤人。又因聪慧过人,总是自我过盛,更少了些人性,不解民间疾苦,不懂凡人喜乐。

可当今太子不一样,自八年前那场伐北献策,邻国公主一计将之点醒,太子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宛如在一夜之间沉静下来,整个人有了人性,懂了悲悯,再不同往日。

“殿下有容人之量,这份通达,大黎朝中已无人能及。”靖南道人诚心道。

容修不过笑笑,随手将茶盏搁到桌上,起身:“可惜父皇看不见。”

寅时,天将明未明,皇帝病情已大致稳定。

靖南道人应召入内觐见,容修坐在偏殿中,灭了灯,独自饮茶。韩离一个翻身从房梁跃下,抱拳跪地,前来与他复命。

“都办好了?”

韩离答道:“谨遵殿下命令。”

容修淡淡地“嗯”了声,不再言语。

侧室之中,一时间满是氤氲的茶香。

韩离沉默片刻,又道:“皇上醒来,殿下违背圣意,形势恐怕不利。”

容修睫羽微垂,晃着茶盏:“无妨,方才之事后,靖南道长定会为孤说话的。”

韩离眉微微动,这才明了刚才太子为何与靖南道人把话挑明。

“殿下睿智。”

容修勾了勾嘴角,细细把玩着手中茶盏,嗓音淡淡:“如今镇远将军已死,孤也不妨就遂了父皇心意,暂且放过容律。”

“纵使父皇不顾念修,修却不能不想着父皇,不是吗?”他说着抬起头,唇边带笑,可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

韩离只道:“殿下仁孝。”

两人在殿中待了许久,直到日上中天,皇帝终于想起传容修问话。

福全候在门外,容修理了理袍摆,临走前,忽又想起什么,回身与韩离问道:“你既早知镇远将军是假,可清楚此人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