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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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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在小宫女服侍下净了手面,去了钿钗。武后重新露面时也换上了家常衣裳,不过是七八成新的黄衫紫裙,却愈显雍容高雅。琉璃既已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多想,按礼数谢恩落座,眼前的食案上不过是一碗冷淘、两样素菜,倒是简单清爽。她早已又累又饿,索性便吃了个七八分饱,倒是让武后抬眼看了她两回。

一时饭毕,武后便笑问:「你莫非也是常茹素的?我这里吃得清淡,便是弘儿贤儿几个也不爱来用饭,说是不惯空口下米面!」

琉璃不由莞尔,唐人多是无肉不欢,三郎才一岁,对肉糜的兴趣便远超菜羹,想来长大后眼里也看不见素菜。听得武后这一问,她也不好说一路上吃羊肉吃伤了,随口笑道:「家中有几位长辈笃信释教,平日陪她们用斋倒是惯了。」

武后语气里也是一派随意:「你这次回来,可拜访过两家的长辈了?」

琉璃摇头:「家里如今正乱着,给长辈们备的礼品都还没收拾出来,只能遣人先去门上问安,还要过两日才能一一上门拜见。」

武后微笑道:「旁人也罢了,我倒是听说,临海大长公主夫妇如今都是病体沉重,你们只怕还是要尽早去拜见一番才是,莫让人挑了理去。」

琉璃心里不由一沉,此事于夫人昨日便提过,说是圣人龙颜大怒,发落了两个官员,皇后亲自过问,多次送了药材,连御医中最得信重的蒋孝璋都被派去驻府诊脉了,那边冷落了十来年的门庭顿时又热闹起来,早已出府独住的世子夫妇也回府侍疾,几个月来衣不解带,孝行可嘉……她心头疑云大起,索性苦笑了一声:「多谢殿下提点。当年琉璃离开长安之时,正赶上大长公主突然病倒,匆忙之下也未来得及去探望。此次回来,原想着要赶紧上门问安的,却又担心大长公主还记得琉璃当年的疏失,反而添了气恼。」

武后笑微微地看了她一眼:「你既有这份孝心,那些陈年旧事,大长公主自会体谅,又何必杞人忧天?」

琉璃对上那两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只觉得背上一阵莫名发寒,只能讷讷地笑了笑:「殿下说得是。」

武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出神了片刻才道:「说来惦唸着你的人倒也很是不少……这几日里,你还有什么打算?」

琉璃忙道:「原是打算尽快去拜见荣国夫人的,只是听说荣国夫人和韩国夫人都去了寺里做法事,要过了中元才会回府。」

武后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脸上倒是笑意从容:「不知西域那边中元节在吃食上可有什么讲究?」

琉璃赶紧顺着她转了话题:「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边佛风特盛,盂兰盆会比长安还要热闹,七月又是瓜果最盛的季节,给僧人们佈施的饭食里,新鲜瓜果要佔一半……」她捡着新奇些的风俗说了两句,却见武后虽然微笑倾听,眼神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了,忙识趣地收住了话头。

武后回过神来,悠然一笑:「时辰不早,我也有些乏了,你先回吧,待过些日子得闲了,我再召你进宫来说话。」

琉璃自然满口应承,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走到殿外的台阶下面,刚想松口气,领路的小宫女却回头低声笑道:「夫人请在此稍候片刻,玉宫正还有话禀告夫人。」

琉璃吃了一惊,只得摆手让紫芝走开几步,自己等在路边。没多久,玉柳便匆匆走了出来,看见琉璃正要行礼。琉璃忙拉住了她:「咱们就莫讲这虚礼了,宫正可是有什么吩咐?」

玉柳歉然微笑:「哪敢!玉柳烦扰夫人相候,是想与夫人说一声,今日皇后提到有人惦记夫人,其实说的是……」她顿了顿,抬眸看着琉璃的眼睛,「韩国夫人。」

武顺娘?琉璃不由愕然。自打去年得知魏国夫人的死讯后,她在为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月娘嘆息之余,也暗自猜测过武夫人的处境,昨日还打听了一番。于夫人却道已很久没见过武夫人,似乎一直在闭门养病。说来以自己和武夫人的交情,被她惦记也属寻常,玉柳怎么会说得如此郑重其事?

玉柳眉头微锁,低声道:「夫人有所不知,自从魏国夫人去世,韩国夫人身子便一直不好,已是一年多不曾入宫。皇后和老夫人都甚是担忧。她久病之下,难免胡思乱想,不爱吃药,不爱见人,也就是听说夫人要回来了,还问了几句。还望夫人过去看望韩国夫人时能多加开解,让她好好保养身子。」

这话说得弯弯绕绕,琉璃念头转了几转才明白过来,想到那「胡思乱想」四个字背后的意思,心头不由一凛,含煳地点了点头:「多谢宫正提点,待我见到韩国夫人时,定会设法劝劝她。」

玉柳忧心忡忡地嘆了口气:「韩国夫人如今脾气有些古怪,夫人……」她犹豫片刻,到底只是欠身行礼,「皇后和圣人一直都惦唸着韩国夫人,盼着她早日康復,也好入宫叙话。请夫人多多费心!」

圣人与皇后都盼着武夫人早日入宫叙话?琉璃的心情不由愈发沉重起来。

午后的日头彷彿更烈了,明光殿外那条长长的石径反射着刺目的光泽,走在上头,让人只觉得脚底也被灼得生疼。玉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殿门内,那忧虑的目光却似乎一直在追随着琉璃的脚步,直到她在宫门外重新坐上了自家的马车,胸口依然沉甸甸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车轮滚动,眼见离宫门已越来越远,紫芝觑着琉璃的脸色,忍不住低声问道:「娘子,适才那位宫正可是给娘子出了难题?」

琉璃嘆了口气:「她说皇后的姊姊韩国夫人这一年来一直病体缠绵,又不肯好生保养,让我见到她时设法开导开导。」可自己又有何德何能,可以让这个煳涂了一辈子,却偏偏在最不该清醒的事情上清醒过来的女人,重新煳涂下去?

紫芝茫然地看着琉璃,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忧虑的。琉璃苦笑一声,着实无法解释此事,随口转了话题:「我是在想,咱们该拣个什么日子去探望河东公府的那位临海大长公主?」

紫芝奇道:「是皇后提的那家长辈么?」

琉璃点了点头,其实这事也很是有些古怪,武后并不是宽宏大量的人,就算对临海大长公主摆出了不计前嫌的姿态,也不大可能热心到要拉拢自己与这位公主的关系。她让自己尽快过府去拜见河东公夫妇,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这事若不弄明白,只怕也会是麻烦一桩——好在这个难题,她倒是可以直接丢给裴行俭。

想到此处,她心里略定。谁知回到家中等了半日,没等到裴行俭,却等到了跟着他去鸿胪寺交接上任的随从:「阿郎让小的来与娘子回禀一声,适才有使者相召,阿郎入宫面圣去了。」

皇帝把裴行俭也召到宫里去了?昨日裴行俭去觐见时,他不还病着么?怎么今天武后一见自己,他也病好了?这两口子……琉璃转头望着蓬莱宫的方向,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深情地问候了一声唐太宗陛下。

…… …… ……

蓬莱宫的紫宸殿里,李治倚坐在大绳床上,脸上倒是露出了近来难得一见的欣慰笑容:「裴卿不必多礼。」停了片刻,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嘆息,「十年西域风霜,万里奔波劳碌,守约竟是风采不减当年!」

裴行俭缓缓站直了身子。其实他的眉宇间到底已有了岁月痕迹,原本温润的气度也被磨砺得多了几分峻朗疏阔,只是此时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清远,神色从容,整个人竟是安然得彷彿从来不曾离开。听得后面那句,他微笑着欠了欠身:「陛下过奖。」

他的目光在李治脸上微微一扫,进殿第一眼看见皇帝时的那份震惊被严严实实地压在了心底:「臣能重见天颜,幸何如之,又怎敢不抖擞精神?」

李治微笑着嘆了口气。刚刚开始西斜的阳光在紫宸殿的窗纱上投下了婆娑的日影,也把这位至尊的苍白面孔映得愈发清晰。他的鬓边已颇有苍色,原本秀长的双眼被浮肿的眼睑遮住了一半,搭在绳床扶手上的手背更是青筋毕露,看起来几乎不像是一位四十岁的盛年天子,唯有声音依旧醇和:「听闻守约昨日才到京。这几个月里,你携襁褓幼子跋涉数千里,想来十分辛苦,却不知路上可还顺遂?」

裴行俭的笑容依然沉稳:「托陛下洪福,一切顺利,何况此乃臣分内之事,『辛苦』二字,实不敢当。」

李治似乎没料到裴行俭会答得如此四平八稳,沉吟片刻才道:「有一事裴卿或许还不知晓,朝廷刚刚收到消息,继往绝可汗六月底暴病而亡,他所辖的弩失毕五部如今已是大乱,依卿所见,朝廷该如何安置其后事才好?」

阿史那步真死了?裴行俭心头震动,思量半晌,沉声回道:「依臣之见,以今日之势,一动不如一静,朝廷还是以暂且观望为宜。」

李治「喔」了一声,语气多少有些疑惑:「朕怎么听闻,如今突厥的咄陆五部已是唯阿史那都支马首是瞻,此人的狼心野心早已毕露,若是听任弩失毕五部就此群雄无首,这乱局岂不是愈发难以收拾?」

裴行俭的语气依旧平稳:「陛下所言甚是。只是突厥之乱已非一日,朝廷若能派兵征讨,自是乱局可平,不知陛下如今可欲发兵西域?」

「如今高丽未平,民力不足……」李治微微摇头,没有说下去。

裴行俭沉稳地接住了话头:「既是如此,朝廷所能筹划者,无非是封与抚,上上之策自是能册封一位对我朝忠心耿耿又在突厥素有威望的可汗,统率突厥十姓,永绝后患。」

李治忙点了点头,眼中不由满是期待。

裴行俭却嘆了口气:「然则臣适才想了一遍,如今西域只怕并无此等人选!」

「弩失毕五部这边,阿史那步真的威望原本有限,臣在西域时,五部酋长便已各有打算;至于五咄陆部,精英早在数年前已被诛杀一空。眼下整个西域,已无人能与阿史那都支抗衡。朝廷若封他人,不过是逼得都支早日反叛;若封都支为汗,虽暂时能安抚其一二,却会为日后留下大患!」

李治脸上不由露出了失望之色:「难不成朝廷当真便无人可用了?」

裴行俭抬头看着皇帝:「其实在长安倒还有一位人选。」

李治眼睛一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