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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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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屋子「哗」的一声大响,随即脚步咚咚而近,这边的门扇「咣当」一声被人直接踹开。一个年方弱冠的华服公子站在门口,厉声喝道:「刚才是哪一个贱嘴贱舌,给我滚出来?」

这边几个人听得声音不对,早已起身。见此人打扮不俗,霍标心头就是一凛。苏味道却笑了起来,将手在胸`前一抱,顺着鼻樑看了那人一眼,扬声道:「正是,刚才也不知是哪个贱嘴贱舌,居然诋毁裴少伯是装神弄鬼、沽名钓誉!这香案犹在,神灵未远,怎么也不怕日后被拔了舌头! 」

他的声音清脆响亮,整个二楼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轰的一下,门案乱响,各个雅座都有人抢了出来。

那华服公子目光喷火,一挽袖子就要冲进来。苏味道忙拎了壶酒在手里,正准备给他当头一下。谁知那年轻人身后突然有人赶上,一把紧紧地拽住了他:「守道,不许生事! 」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碧色绫袍,中等身材,一看便是富贵中人。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位豪奴,连抱带求地将人拉出了屋子。

苏味道「哈」的怪笑一声,霍标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拦住了他:「莫要鲁莽!」

两边刚刚离得远点,外头却有人大声道:「适才是哪个说裴少伯装神弄鬼?」这楼里原本有不少选人,见了刚才那一幕,正自心情激盪,便是不相干的闲客们,也都颇有些感慨,闻言纷纷附和:「正是,是谁这么浑说?」「莫要藏头缩尾,倒给我们分辨分辨,裴少伯怎么就是装神弄鬼了!」

年长的男子应声回道:「我们兄弟自在雅座说话,哪个说了裴少伯?是这边兄台听岔了,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又回头看着霍标问道:「你们可听我家兄弟说了『裴少伯』三个字?」他原本生的富贵,这般沉声而问,自有一分气势。

苏味道正要反唇相讥,霍标却抢先一步答道:「原来如此,看来果真是我等话赶话的一时听岔了,如此误会兄台,报歉得很。」

苏味道忙道:「霍兄,这话怎么说?」霍标一眼瞪了过来,低声道:「这是天子脚下,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若叫他们惦记上了,今年的应选咱们还参加不参加?」苏味道吓了一跳,到底不敢造次,愤愤然冷哼一声,闭上了嘴。

霍标与来人又客套了两句,各自赔了声不是。那人也无心多留,拖着那位叫守道的年轻人下了楼。看客们犹自在嘀咕:「我就说了,什么人敢如此诋毁裴少伯,不是讨打么?」

听得这些议论,莫说守道脸色铁青,年长的那个也是一脸冰霜,走出酒肆老远,才回头看了一眼,咬牙道:「这帮贱民,愚不可及!」

守道也恨恨的骂了好几句,又急道:「阿兄,眼下咱们只怕还要快些找人商议商议,那裴行俭太过刁滑,竟是如此会收买人心,万一真叫他镇住了这凶宅,难不成咱们还要年年跟这些人比什么刀笔功夫,被他们羞辱?」

年长者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若不是你沉不住气,咱们又怎会叫那帮小子逼得如此狼狈?我萧守规何时受过这般的腌臜气!」池岸边瞧热闹的人群却突然爆出一阵喧哗。

之间在古池光滑如镜的湖面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胡僧,脚步砌块,僧袍飘飘,彷彿是在冰上御风滑行,看那方向,似乎正要去裴府!

萧氏兄弟在人群后瞧得分明,不由都从马镫上站了起来。

那胡僧脚程极快,转眼间就上了岸,穿过树篱,果然进了裴府东院的花园。那处院落早已被翻修一新,亭台精緻,花木却还种的不多,最显眼的就是院子正中的一颗老柳树。

胡僧直奔柳树而去,围着柳树转了一圈,突然间对着树干拳打脚踢,每一掌一脚下去,那柳树都是一颤;如此数十下之后,又上前抱住树干一通狂摇。那颗将近一抱粗的老柳树被晃得柳条乱飞,眼见树根都给他摇松了。

众人不由目瞪口呆:这胡僧的一把蛮力大的不可思议,兼职像是金刚罗汉,只是他对着棵柳树就像见了杀父仇人的架势,又算是行哪门子的功德?

那胡僧弯下了腰去,彷彿想要在树底下掏出个洞来。众人正惊诧莫名,却见柳树一阵剧颤,随即便是一歪,竟是被那胡僧连根倒拔而起!

众人的惊唿声刚刚出口,旧件那树底下闪电般蹿出几个雪白之物,几道白光直奔北墙,眨眼间已消失无踪。

这番变故来的更是突然,众人惊嘆声就如被齐齐掐断,张大嘴发不出声音来。

胡僧吧柳树往地下一扔,转身就走,长笑声几乎响彻云霄。那高大的身影在冰封的湖面上走的摇摇晃晃,却似乎比来时更快,眨眼间就过了半个湖面。有人叫了声「只怕是菩萨」,拔腿要去追,那冰上如何容得人快行?没多久便滚地葫芦般倒了一串,胡憎早已去得远了。

有些虔诚的信徒也不顾地下冰凉,对着那背影便拜了下去,旁边的人也不敢息慢,跟着下拜。人群彷彿被横割了一刀,齐刷刷地矮了下去。唯有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悄然退了出来,揺揺头,转身离开 。

裴府的东院里,此时才终于出现了下人们的身影,看着那倒地的柳树, 面面相觑 ,不知所措。

这边的萧氏兄弟也是相视骇然,还是萧守规先回过神来,低声道:「走,此事太过古怪,咱们得赶紧报知姨祖母!」

不到半个时辰,兄弟俩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常乐公主府的书房里。随着他们的回报,常乐英气的剑眉渐渐蹙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半晌才道:「裴行俭果然手段了得! 如此一来,他声势已成,日后只怕再难轻易撼动他。」

兄弟俩相视一眼,公主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裴行俭的障眼法? 可刚才的事是他们亲眼所见,裴行俭的祭天也就罢了 ,不过是以言辞风仪蛊惑人心,那憎人的行止气力,那几道白光,哪里是人力可以佈置出来的?

这话他们自然不敢出口 。萧守规等了片刻,才低声道:「姨祖母放心,守道他们几个此次的试判应是问题不大,何况咱们还佈置了后手,只是事到如今,寻常的失德无行之名只怕已是无用……」

常乐大长公主目光闪动,神色渐渐变得冷酷,点头道:「你说的是。你找的那个人,不能留了!」

萧守规点头应诺,心里正盘算着如何行事,突然听见常乐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们帮我査一査,裴氏夫妇哪天暖宅,我要亲自去贺上一贺!」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却自有一种入骨的凉意,萧氏兄弟身上都是一冷,彷彿这间烧着火盆的温暖屋子,瞬间吹进了一阵寒风。 。

蓬莱官含凉殿的书房里,地龙烧得正热,只是此时此刻,气温却彷彿比平日低了好些。

玉柳低着头, 一言不发地站在武后身边 ,只觉得身上一阵阵莫名的发凉。

武后的神色倒是依旧从容:「如此说来,今日之后,那处宅子当真不会再招凶厄?」

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道:「启禀段下,依微臣之见,那处宅子原本并无不妥,不过是有巫人作祟,其局今日已被那位高僧用蛮力破去,下咒之人必遭反噬,性命都未必能保,更莫说再来害人 。」

说话之人站在书房的阴影里,一身黑色衣袍,正是适才从古池岸边人群中退走的那位中年人。 他的脸色看去比常人苍白,黑衣白面,原是极显眼不过的形貌,但不知为什么,那微微低着的面孔却总给人一种过目即忘的恍惚感 。

武后缓缓点了点头:「那胡憎如此古怪,也不知是裴行俭从哪里请来的,不知尹师可曾看出什么端倪?」

黑袍文士揺了揺头:「臣不敢妄断。 裴少伯今日点燃帛书,用的不过是障眼法,但凡能炼丹画符者,无有不会,只是手段略高明些罢了。 但那胡僧飘忽莫测,似乎已非寻常术士,亦非俗世中人所能驱使。

所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合于道者,行事有如天助,非外邪能侵,非人力可挡,此乃常有之事。 尹某不过是小小禁咒师,不敢妄加揣测。」

武后的眉头微皱,瞧了他一眼,目光中多少有些疑色,只是想到此人的身份,那点怀疑又慢慢变成了怅然。 她沉默片刻才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黑袍文士默然欠身,倒退几步,也不见动作多快,却是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门外。 一旁伺候的玉柳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见武后看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殿下恕罪,婢子一见这尹大师就有些不自在 。」

武后摇了摇头,并未置评,皱眉沉吟了半晌,终于长嘆了一声:「我还是低估了裴行俭,不过是座凶宅,竟让他翻成了如今的局面!人言可畏,人心可用,这些宗室高门只怕没人能动得了他!此人心智太深,所谓大奸似忠, 大恶似善,不可不防!」

「玉柳,你去打听下,裴府何时暖宅,你代我去送份贺礼给库狄氏,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看来,咱们也只好走那一步了……」

腊日的阳光带着一点惨淡的暖意,照在长安城上。少了槐柳的绿荫遮掩、水渠的波光荡漾,那一处处坊里愈发显得横平竖直,肃穆齐整,就如一 个巨大的棋盘,静静地横亘在苍天微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