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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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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却依旧叫骂不休,口口声声又是:「哪来的虫狗敢抢我金大的女人!」

霍标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郁气,听他辱及自己,再也忍耐不住,上前几步,一脚便将那汉子踹倒在地,跟上去又是两脚。他原本生得高大,又是盛怒之中,顿时踢得那汉子滚出老远。

那汉子原是带了两个伴当过来,呆了一呆也回过神来,忙扑上来要帮忙。这边舒侠舞早已喝得满脸通红,骂了句「作死」,挽起袖子便冲了上来,一拳将其中一个打了个趟趄。苏味道几个自然也不甘落后,跟着围将上去拳打脚踢。

这一通混战,院中也不知折了几棵花树,倒了几块池石。张氏叫天不应,差点没哭出来。张妙儿却是站在台阶上,叉腰大骂:「哪个破落狗洞里钻出来的贱奴,也敢来这里撒野!让我张妙儿去陪你这般腌臜人物,重新投次胎再做这春秋美梦!」几位来佐酒的妓女也甚是义气,一个不落地冲出来助骂。她们吟诗赋对不成,骂战却是一等一的高手,从市井粗话到挖苦刻薄,不歇气地一路骂了下来,竟是花样翻新,绝无重复。

那金大如何经得起这个阵仗?一面滚地躲闪,一面便大叫:「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是小子眼瞎,求爷爷饶我这回!下次再不敢冒犯爷爷了……」

霍标听他乱叫,倒绷不住笑骂了一句:「闭嘴,谁是你家阿爷! 」

金大忙叫道:「是是是,郎君这等人物,小的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

霍标立定身形,喘了两口气,见那边两个也是双拳不敌四手,被揍得满地乱跑,满腔恶气倒是宣洩了个干净,手一叉腰,舌绽春雷喝了声:「滚! 」

金大应声而滚,当真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两个伴当自然也不甘落后,抱头蹿出。

外头早已聚了一堆看热闹的人,顿时哄笑起来:「这等乞索儿,也敢来北里生事!快滚快滚! 」也有人起闹:「郎君们好身手! 」

苏味道顾不得袍开帽歪,得意洋洋地向外抱了抱手:「见笑见笑! 」众妓女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喜气洋洋地将士子们拥簇进屋,替他们整理衣袍幞头,笑容比先前真诚了何止十倍。

苏味道适才一拳不晓得打在哪里,关节很是有些红肿,此时却恨不得再肿大些才好。舒侠舞则是一面甩着胳膊雪雪唿疼,一面便笑:「霍兄好脚法,小弟日后再不敢冒犯了! 」张媚儿也沿着门边熘了进来,笑嘻嘻看着众人不语。

唯有张氏站在院子当中,看着这一地狼藉,满脸心疼,拍着腿叫骂不休。苏味道实在听不过去,探头笑道:「张姨莫要心疼,小子们这几日无事,定会帮你寻些新的好盆景来。」

张氏脸色微缓,又哼哼了几句,这才收声,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子。门帘一落,她脸上的怒气瞬间便消失无影,淡然吩咐身边的婢女道:「去跟李姨娘说一声,事情都办妥了。」

这一日,张妙儿的屋里直闹腾到日落,霍标被留了下来。另外几位士子回到邸店略一收拾,又开赴下一场宴会。

这腊月的试判已过,到上元前后颁布成绩、开始面铨,还有足足一个月,士子们大多无事可做,但凡手头有些闲钱的,不是耽于寻欢作乐,就是忙于应酬交际。平康坊笙歌不断,人流如织,愈发热闹不堪。

眼见就要到年关,一个消息却在选人间轰然传开:那位裴少伯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他竟要在祭灶这日乔迁,而且是要搬进长安城最有名的凶宅!

这消息彷彿巨石入水,平康坊里顿时议论四起,惊愕者、疑惑者、嘲讽者都大有人在,更多的人却还是多了几分忧虑——住在平康坊待选的,多是寻常官宦富绅家的子弟,吏部选官、京城权贵,对他们来说都是高不可攀,在京城中亦是求靠无门。而如今这铨选之法,对士子们一视同仁,就算这次不过,日后也能再考。可这位裴少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以后就难说了。

苏味道听人议论得热闹,按捺不住性子,转身就去了延寿坊,果然在古池边见到了那处宅院。只觉得门屋古朴,粉墙雅緻,里面隐隐看得见高树掩映的小楼,加上不时有人抬着各色盆景帘幕进进出出,热闹非凡,哪有半分凶宅的模样?

他看了半晌不得要领,回去便撺掇霍标、舒侠舞几个:「横竖祭灶日咱们都无事,不如去亲眼瞧瞧?那里也有酒肆,风光又好,午后还能去西市逛逛。」

旁人也罢了,霍标对试判那日裴行险瞧自己的那一眼却是难以忘怀,每每想起都背上发凉,不知怎的,越是如此他却越发想再瞧瞧此人,闻言点头:「正是,下个月面铨,说不定谁便会轮上裴少伯来考量,咱们去认认那张面孔也是好的。」

他这样一说,自然人人动心,就连最没兴致的舒侠舞都被鼓动了起来。 到了祭灶这日,几人早早起身,苏味道当日就在离裴府不远的酒肆里订了靠窗的雅座。待进了酒肆,几人都暗暗庆幸:楼下的堂屋早已挤满了人,不少还是熟面孔!

这几个人都是心思剔透之辈,跟人若无其事地寒暄几句后,都各自找了藉口走开,趁人不注意顺着墙根熘到了楼上,关上门来,才相视而笑—— 这雅间其实也颇为简陋,薄壁单席,门窗漏风,但若是让那些相熟的选人们 知晓自己在楼上有雅间,今日就别想清清静静地看这场热闹了。

日头一点一点地爬上了树梢,从酒肆窗口看去,冰封的古池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在阳光下反射着剌目的光芒。冰面上原本只有几个孩童在戏耍,过得片刻,却见古池靠近坊间十字大道的北岸上也出现了好些人影——正值冬日,裴府东边靠着古池种了一排树篱,如今枝叶凋零,从古池北岸上能直接看见里头的花园。而靠近裴府的街道两旁,更是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人都是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哄闹之中,不知谁突然叫了声:「来了!」

从东门方向,一长队车马迤逦而来,离裴宅大门还有十几步时,马车一停,领头的男子翻身下马,貂皮大氅里露出了大红的官袍。

霍标眼睛顿时一眯,认出了这并不陌生的人影。只是此时此刻,那张在考场里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润男子却彷彿换了一个人,神色冷峻,目光如电,被他的眸子一扫,原本嘈杂的街道顿时安静了下来。霍标只觉得背上似乎又有些开始发寒,竟是不由自主往窗櫺后闪了闪。

很快,有人抬着各种物件赶了上来,在宅院门口铺下大红毡毯,设上黑檀香案,案上鼎炉玉盘一应俱全,看去都是有些年头的物件,即使静静地放在那里,也自有一番端严气象。裴行险肃立片刻,迈步来到香案前,点燃三根高香,望空而举,长揖三下;又微挽长袖,斟满三盏清酒,缓缓洒在了地上。

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按理,此刻吉时已到,该由童女童男各举水、烛进门,再领牛马入棚,待得放满金银器皿的案几和装着百谷的大釜进门后,家主才能佩剑而入。这位司列少常伯却在这当口祭上天地了,这算是哪门子规矩?

却见裴行检放下酒杯,上前一步,拿起玉盘里的那卷帛书,在手上缓缓展开。众人越发纳闷,只是斯人在前,一时也无人敢议论,反而不约而同地屏住了气息。

一片寂静中,裴行险清朗的声音传出了老远:「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子民裴行俭妄择祀日,诚献心香,伏维神明见证,子民在选一日,必以此心为度,此目为衡,量天下英才,报朝廷社稷。若有私心,天诛地灭!惟祈皇天后土,佑我家宅平安,衡山不移,长星永照!尚飨!」

说完他举书长揖,双手将帛书放回长案上的玉盘。不知怎的,那帛书却突然间冒出了几缕青烟,火苗随即腾地燃起,整卷帛书转眼间便化为了一团明亮的火焰。围观之人齐齐地倒吸一口凉气,「嘶」的一声如水波般 传遍了整条街道。

裴行俭肃然凝视着那团火焰,眸子里彷彿也有焰火闪烁,好半晌才后退一步,手按佩剑,转身走进了大开的乌头门。他身上的黑色大氅在风中飒然飘动,愈发衬得那身形笔直如剑,端凝如山。而在他的身后,帛书的灰烬被风一吹,雪花般飘飘扬扬飞舞出老远。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大门之内,好些人才回过神来,议论声哄然四起,人人都有些激动莫名。

原本静得落针可闻的雅间里,也突然响起了「啪」的一声。苏味道满脸激盪地拍了一下案几,声音都有些变了 : 「好一个裴少伯,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舒侠舞也是一声喟嘆:「怪道裴少伯有胆气冒天下之大不韪,有浩然正气如此,自是神鬼不惧。我等也不必忧心了,有此等选官坐镇,但凡有真才实学的,就算、就算此次不成,总有下回! 」

霍标心里虽是百感交集,却也点了点头,如此以天地神灵为誓,入凶宅,赌性命,自然不是闹着玩的。裴少伯不管为人如何,这份风仪胆魄,着实令人敬服。

苏味道提起酒壶笑道:「来,诸位,咱们当为少伯浮一大白! 」

他的话音刚落,隔壁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冷笑:「装神弄鬼,沽名钓誉!也就哄些痴愚之辈罢了!可笑!」

苏味道顿时大怒,把酒壶重重往案上一顿,也是一声冷笑:「以鼠辈肚肠,量英杰心胸,便觉得天下英雄都如尔等鼠辈,还自以为目光过人!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