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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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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琉璃回头白了他一眼:「我是说雪奴的母亲可惜,霍标有什么可惜的?要是没有雪奴的母亲,他不过是个破落人家的病秧子,既然他能恩将仇报,难道还不许别人以直报怨?如今他好歹还有副好身子骨,怎么算都不亏!要依我看,雪奴对他们一家子已经手下留情了。都说欠债还钱,欠命抵命,她只是把这家人打回原形了而已,公平得很。至于大好人生,若是快意恩仇都不能,那还算得上什么『大好』?」裴行俭怔了怔,笑了起来:「好,好!你们都是一身侠骨,快意恩仇,我就是个乡愿的俗人,你别嫌弃我就好。」

琉璃的嘴角顿时撇到了下巴上,他要真是乡愿就好了!乡愿的人才不会接手吏选改制这种天字第一号烫手芋头呢!不过慢着,「你说霍标可惜,可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裴行俭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又不是神仙,这种事如何能早就知晓?我原先只知道他们设了这么个局,要把几个看去最有前程的选人捧得高高的,最好让他们都留在长安,之后再把案子闹大,如此,便好弹劾我选才不公,质疑吏选不以德行为先不妥。我自然不会入局,只有霍标是顺水推舟让他留在了大理寺,想着事发之后,他不像别人能靠外放避开风头,又是留在大理寺这种要的衙门,那些人多半会觉得他碍眼,至于他躲不躲得过那些算计,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也算是小惩大诫。」

「直到前天晚上,我听说这案子已审到平康坊的武侯,那个最后给金大郎看病的名医却始终不曾到堂,这才觉得事情只怕有变。我们府里这几个月在外面跑腿最多的就是阿景,十有八九要着落在他身上,我让他留下来,到时他喊上几声冤枉,金大郎就势到堂,自然真相大白。可霍标那边却怎么也来不及安排了!」他嘆了口气,「或许你说得对,他欠了自家长嫂的,命中注定该悉数归还。不然他们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怎么会临时出这样的昏招,又独独坑了他一个!」

琉璃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命中注定!所以今天,我也是注定要去这么一趟,那位县令注定要出这次风头,你可不许再怪我了。」裴行俭在西州管了那么多年的刑讼,耳濡目染之下,她对唐律自然也不陌生,今日既然遇到了这种事情,她若是不把那些人的良苦用心揭开让大伙儿瞧个明白,岂不是白去了一趟?

裴行俭脸上并没有露出笑容,眉宇间反而多了些阴影,低头瞧了琉璃良久才嘆了口气:「我没有生气,我是害怕。接手吏选以来,我从没怕过那些明枪暗箭,可今日阿阳回到吏部,跟我说,在府里没有见着你,我是真的怕了。」

他的声音平缓,神色平静,但眼底的那份怜惜和忧虑却浓厚得几乎能令人窒息。琉璃一怔,后悔顿时涌上心头: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他紧张,又何必为了一时痛快让他这样担忧?她回转身子将脸埋在了裴行俭的胸口,真心诚意地保证:「是我莽撞了,以后再也不这样!」肚子适时地咕噜噜一阵乱动,她忙伸手将裴行俭手掌按在了起伏处:「你瞧,四郎也听见了,我可不敢对孩子食言。」

裴行俭凝神感受着里面的动静,嘴角慢慢露出了微笑:「他……他可一定要乖乖的。」

乖乖的?从这几个月的动静来看,这位小光庭以后能有三郎一半乖,琉璃觉得自己就要谢天谢地。想了想,她决定还是把话题扯开,笑着问道:「对了,雪奴后来怎么又成了西市的何娘子?如今她去了哪里?以后又打算怎么过?还有霍家,她真的就此彻底丢开了?」

裴行俭的手依然轻轻放在琉璃的肚子上,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她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自己捲入的事情越多,就越是难以脱身,所以几年前就开始谋划退路,先找了个胡商从良,给自己添了重明面上的身份。至于置办那些院子,与其说是为了挣钱,倒不如说为了笼络人,给自己添些助力和耳目。我这次面铨,有几个要紧消息就是这些人打探出来的。这一次,她跟那些人说,自己的举动逃不开有心人探查,不如出趟远门,既可以引发事端,又能让人无从下手,这才从从容容收拾行装,结束产业,出了长安。至于眼下她在哪里,大概没人知道。以她的本事,在哪里又安身不得?」「至于霍家,她倒也说过,霍家欠她母亲的东西,她已讨回得差不多了。霍标么,念他当时年幼无知,也可以放他一马,且看天命。她父亲和前头两个叔叔,相信但凡我还当着选官,就不会放任这种人去祸害百姓。至于她父亲的继室和后头的儿女,这些人不曾故意害过她母亲,自然也谈不上仇怨,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会在不相干的妇孺身上讨公道。」

「这才是好本事,好风度!」琉璃听得眼睛都直了,想到这样一位奇女子自己竟是无缘再见,忍不住嘆了好几口气,又拉着裴行俭问:「她如今出落成什么模样了?是不是更美了?」

裴行俭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怔之后便摇了摇头:「这倒是没大留意,似乎和原先也差不多。我是去年到九成宫前和她见过一面,敲定了一些事,这几个月里,都是通过採买的酒水和笔墨,用夹带的密信通的消息,并没有再见过她。」

「没留意?」琉璃怀疑地转头看着裴行俭,雪奴那样的美人,他居然说没留意她的样貌?

裴行俭满面诚恳地道歉:「原是我考虑不周,下次若再见到雪奴,我一定好好留意,仔仔细细看清楚,看她是不是变得更美了,到底是哪里更美了,好不好?」

琉璃没好气地脱口而出:「不好!」

裴行俭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琉璃也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道:「你知道什么美不美的?自然应该让我来仔细看看。日后再画美人图,心里也好多幅底稿。」

裴行俭笑着理了理她鬓角的散发:「我怎么就不知道什么美不美的?我若是当真不知道,当年又怎会认定了就是你?」

他难得这样甜言蜜语,琉璃虽然晓得自己如今这蜡黄浮肿的模样着实美得有限,心里也是一甜,正要说话,外头却传来了小米小心翼翼的声音:「阿郎,娘子,燕姊姊来了。」

「阿燕?」琉璃好不纳闷,阿燕如今是三天来诊一次脉,按理是明天过来啊。

裴行俭抬头应了声「请她进来」,又回身扶着琉璃慢慢躺下,低声解释道:「我听阿阳说没见着你,就让他去请阿燕了,总要看看才放心。说起来,阿燕倒是前阵子刚见过雪奴两次。」

琉璃顿时来了兴趣,转头见阿燕已进了门,忙抬起脖子问:「你前阵子见过雪奴?怎么没跟我说过?」

阿燕吃了一惊,抬头看了裴行俭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笑道:「娘子也知道今日的事了?」突然又拍了拍自己额头,「我早该想到的!阿景是老实人,怎么想得出那些话来?」

琉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阿景老实?有其主必有其僕,自己虽然教了他几句,可那扮猪吃老虎的临场发挥可不是自己教得了的!不过她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上面,直催阿燕:「你是什么时候见到雪奴的?」

阿燕坐了下来,把当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简单说了一遍,又笑道:「昨天刚刚听人说起这桩官司时,我还吓了一大跳,今日过去一看,才晓得雪奴原来是在帮阿郎办事,我家那呆子在她那里救治的病人十有八九就是金大郎,亏他还守口如瓶得什么似的,怎么说都不肯透露一句!」

裴行俭负手站在一旁,听到这里解释了一句:「你也莫要怪他,最早是我跟他说过一声,凡事听何家人的分派就好。」

阿燕「喔」了一声,心里对韩四的不满略减,却还是有些不解:这事的确干系重大,可既然是阿郎安排的,雪奴为什么还要这般拐弯抹角?她是信不过自己?琉璃却忍不住羡慕道:「看来她是真的打算去西域了,长安虽然时有胡商来往,在那边生活过的长安人却不多,难怪她愿意找你打听。」

这倒也是……阿燕心思还未转过来,裴行俭已对琉璃道:「你还是赶紧让阿燕把脉吧,在县衙看了这么久热闹,一路颠簸的,脸都白了,还愿意打听这些闲事!」

阿燕顿时吓了一跳,看向琉璃的目光里便带上了紧张和责怪:「娘子你……」

琉璃忙截住了她的话头:「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再不这样了!」说完便闭目装死,只觉好生无趣:阿燕这次也被裴行俭传染了,总是大惊小怪的,是生怕自己不够紧张吗?

阿燕嘆了口气,低头凝神细细诊了一遍才道:「还好,娘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累着了,这两日多躺躺就好。」

琉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裴行俭却是松了口气,想了想才对阿燕道:「有些事我没有太过问,不过雪奴临行前曾在信里提过几句,说是以你和韩四的人品本事,不该再为生计所累,她在长安还有一处药铺,叫念慈堂,旁人都不知道底细的,以后想请你们多多费心。」

阿燕愣了一下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不由「腾」地站了起来。裴行俭摆了摆手:「雪奴的意思是,这处药铺生意虽还过得去,因初衷是要为她母亲积福,好些药材要舍给病坊,这负担也是极重的,你们若觉得吃力不讨好,她也不敢强求。大约过几日自会有人来找你们,你们接或不接,到时与他们分说清楚就是。」

阿燕站在那里,脸上满是踌躇和迷惘,半晌才道:「我、我再想想。」

裴行俭点了点头,无意多说,阿燕却有些坐立不安。琉璃只能劝她回去与韩四好好商量,待她一走,便忍不住问裴行俭:「那念慈堂,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裴行俭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在长安城里,比这家更大的药铺不会超过十家。」

琉璃恍然点头,那可比如今韩四坐堂的安家药铺要大得多,不过,长安城的病坊常年收容那些贫病交加的人,金钱和精力上的支出也不会小,韩四心地厚道,阿燕心细如髮,的确是好人选……不过此事到底不是她操心得来的,她想了想也就放到一边,和裴行俭说了几句闲话。又有小婢女来报,三郎在花园的池子边上捞了一上午的鱼,因没捞到大的,不肯回来回来吃饭。

裴行俭起身笑道:「他这倔脾气倒是越来越像你了,我去拎他回来!」说完挽了挽袖子,大步出门而去。

琉璃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是要拎儿子回来呢?还是要赶去帮他捞大鱼?

门帘微微一动,小米探头进来看了两眼,大概是确认屋里没有旁人了,才轻手轻脚走了过来,走到琉璃跟前低头叫了声「娘子」,又期期艾艾地没有说下去。

琉璃不由奇道:「你想说什么?」

小米吭哧了半晌才低声道:「娘子,阿景他……嗯,阿景……」

琉璃莫名其妙地瞧着她:「阿景怎么了?难道他还没回来?」

小米沉默片刻,突然抬起了头:「娘子,是我瞧上阿景了,您能让人帮我我问问,他瞧得上我不?」

「啊?」琉璃吓了一跳,小米挑男人也挑了半年多了,可这一位么,「你不是嫌他性子闷个子小生得不好看么?」

小米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丝羞涩:「以前、以前我瞧着他是不起眼,还纳闷过阿郎怎么偏偏愿意抬举他。今天才晓得,他竟有这样的胆量和口才,随机应变不用说了,当着那么多人,竟是半点不乱的,真真是个有能耐的。」阿景有能耐?琉璃仔细看了小米几眼,见她双颊晕红,双眸明亮,整张面孔都有一种梦幻般神情,心知这妮子不是说着玩的,既有些为她高兴,又有些担心:「你不是一直想找个生得好性子也好的么?阿景性子还好,生得却只是寻常,你若有心选他,我自然会帮你问问,可他一旦愿意了,你可不好再后悔。」

小米坚决地摇了摇头:「婢子不会后悔!原先我也想找个样样都好的,可真瞧了几个,却总觉得不是我心里想要的,刚才看见阿景在人群前装模作样,却句句犀利的模样,我才觉得,就是他了!」

原来她就是喜欢这种扮猪吃老虎型的,难不成这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琉璃揉了揉额头:「你想清楚了就好。」总比紫芝对这事儿压根没兴趣好,问她总是一句「随便娘子处置」,随便处置,那是怎么个处置法?

小米嘻嘻一笑:「婢子自然想清楚了。我是个笨肚直肠的,就该找个心眼多、会说话的人。这样的话,日后生了孩儿,模样像我,性子像他,岂不是好得很?」

琉璃的念头还在紫芝的事情上转悠,顺口回道:「这可难说,你们的孩子也说不定会生得像他,性子像你。」话一出口才回过神来,顿时好不后悔:自己莫不是傻了?没事说这种实话干什么?

小米果然呆住了,半晌才失魂落魄地回了一句:「就像三郎这样么?」

琉璃默默地抬头看着屋顶,心里好不忧伤:自己果然是傻了,没事招她说这种实话干什么?

…… …… ……

日头渐渐过了中天,又慢慢坠向大明宫高高的西墙。斜晖从紫宸殿偏殿半开的窗櫺间照了进去,在满地的莲花碧砖上洒落点点金辉。

李敬玄端端正正地站在殿内,微微低着的面孔看不清表情如何,腰桿却明显比往日挺得更直。

高案的后面,李治合上名册,略显苍白的面颊彷彿也染上了夕阳的颜色,声音里更满是暖意:「这几个月,李卿辛苦了。」

李敬玄恭敬地回道:「不敢当,此乃微臣分内之事,若有疏漏之处,还望陛下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