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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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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夫人的神色并没有太多变化,身子却是微微一松,整个人更深地陷进了隐囊里:「你说的是,婚姻这等大事,总要裴少伯点头才好,是老身莽撞了。不瞒大娘说,我如今最不放心的就是敏之夫妇,他们虽有爵位诏命,到底年纪太轻,又都容易左性,说不得什么时辰就得罪了人去,日后若有大娘和裴少伯提点着,我就算走也能走得安心了。」

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搭头,她看中的是裴行俭日后能给武敏之添些助力?这倒也说得过去;不过这位老夫人心思缜密,此番这么突兀提起亲事,似乎还是有些古怪……琉璃心里转着千百个念头,面上却只能诚惶诚恐道:「老夫人何出此言?周国公人品出众,文采风流,朝中青年俊杰,谁不是以能与国公交游为荣?拙夫那孤拐的脾气焉能与国公相提并论,更莫说提点了?」

杨老夫人轻轻摇头:「大娘不必过谦,裴少伯人品贵重,才智卓绝,所谓孤拐,不过是识进退、知取捨罢了。在他那位置上,原是长久之道。」

琉璃谦虚道:「老夫人过奖。」

杨老夫人并没有接话,出神半晌,突然长嘆了一声:「若能与裴府结为秦晋之好,顺娘地下有知,也是会欢喜的。」

武夫人……琉璃心头不由也有些黯然,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没有老夫人和夫人的提携,琉璃便不会有今日,这番恩情,琉璃一直铭记在心,老夫人好好保重身子,自然能长命百岁,琉璃也能在您跟前多尽尽孝心。」杨老夫人的笑容有些复杂:「长命百岁?我都九十多了,不敢再贪心什么,也就是求个子孙能有个平安前程罢了,便是皇后,也只有敏之这个侄儿还能依靠!」

这话里有恳求希翼,更有提醒和警告,琉璃自是乖乖点头:「老夫人说得是,皇后只有国公这个亲侄儿,做臣子的能助国公一臂之力,便是为皇后分忧。」

杨老夫人点头嘆道:「可惜敏之到底年轻气盛,行事鲁莽,我只担心他日后惹下什么祸事,便是皇后也会给他拖累!」

琉璃听到这里,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尼庵的事情到底还是没能瞒住她!毕竟武敏之这两年一直在她身边,保不齐什么时辰就会说漏嘴。此事她心里早已琢磨过几百遍,事到临头,倒也没什么惊惧,微笑着轻声道:「老夫人不必多虑,谁不知道国公性子纯孝,对血脉亲情看得最重,日后便是为了儿女,行事也会更稳妥周全的。他又有如此的人品才干,莫说皇后,就是圣人也是另眼相待,就算有什么不拘小节之处,谁还能不知死活地小题大做,去下圣人和皇后的脸面?」

杨老夫人脸色微松,却是嘆了口气:「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吧,只是做长辈的,总是难有放心的时辰罢了。」

琉璃笑道:「老夫人放心,别的不敢说,琉璃也是有子侄的人,自家孩子顶撞自己也好,犯下什么错处也好,关起门来管教也就罢了,开门却总是一家人,岂能容旁人去说三道四,害他们的前程?」

杨老夫人看着琉璃微笑起来:「大娘从来都是最明白的。」

琉璃自是又客套了几句。杨老夫人到底是久病之人,说了这么久,精力便明显有些不济,脸色也愈发灰败,一旁伺候的婢女上前一步,轻声道:「老夫人可要用些参水?」

琉璃忙起身笑道:「琉璃不打扰老夫人了,明日再过来请安。」

杨老夫人点了点头:「你一路辛苦,且歇两日再说。」

一直隐形人般默默坐在一边的杨氏也站了起来:「我送夫人出去。」

迈步走到门外,琉璃只觉得斜阳刺目,西风刺骨,恨不能立即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呆一会儿才好,可还未来得跟杨氏告辞,便听身边有人叫了声:「小郎君来了!」她转头一看,从院旁小路上不紧不慢走过来的,可不是许久不见的武敏之?

他并没有如往日般一身白衣,而是穿了件颜色艳丽得近乎妖异的紫色绫袍,团花绣锦,金钩玉带,愈发衬得那张面孔就如白玉雕成一般,便是眉梢的憔悴,眼底的微青,也不过是让这通身的风流绝艳里添了份奇异的惑人气息。琉璃不由呆了一下:他不是来洛阳侍疾的么?怎么倒像在风月场里歷练了十几年?

武敏之也看到了琉璃,不知为何脸上并没有露出惯常的阴沉,嘴角反而微微一挑,神色说不出的轻佻暧昧。

琉璃大吃一惊,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照常微微欠身示意。她身边的杨氏神色却是一凝,漠然垂下了眼帘。

武敏之原本嘴唇已微微张开,彷彿想说什么,突然看见杨氏的面孔,脸色微变,到底还是抿住嘴角,抬高视线,一言不发地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琉璃松了口气,他果然还是继续高贵冷艳着才好,适才那么似笑非笑的眼里像是带着勾子,实在太考验人了!

杨氏淡淡地道:「拙夫失礼了。」

琉璃忙含笑回道:「哪里的话,国公只是太过惦记老夫人的病情,心无旁骛而已,纯孝之心,令人动容。」说完自己身上都起了层鸡皮疙瘩。杨氏扯了扯了嘴角:「夫人过誉。」

琉璃欠身告辞,坐着檐子一路回到客房,眼见屋里再没旁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都是酸的——适才在杨老夫人院里的那一炷多香的工夫,竟比赶了这八九百里路更累人!想到提亲的事,她到底不敢多歇,又打起精神写了封长信,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少不得再表达一番希望能促成此事的意思。写好后找来府里的管事,请她让人传回长安。

待得一切处置妥当,早已是上灯时分。只见这屋里的墙角案边,七八个烛台上都有香烛氤氲,屋外的廊庑下,两排灯笼在风中摇曳,院外的满园花树上,也有不少綵灯闪烁,原本并不起眼的宅子在一片灯烛辉煌中终于露出了应有的富贵气象,将繁星闪烁的天空都映得失了颜色。

琉璃站在台阶上瞧了半晌,赞叹地点了点头。跟她一道过来的小婢女也嘆道:「这院子夜里倒是更好看了!」一旁伺候的武家管事忙笑道:「这边院子也就罢了,那边的花园里倒是还能看看,山上水里到处都点了灯,夫人若有兴致,奴婢可以陪您去院子里走走。」

琉璃瞧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今日实在是有些乏了,过几日再说吧。」不等那管事娘子再开口,她回身进了屋,见左右无人,便对紫芝低声道:「这几日你要约束好那两个小的,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呆着,除了跟着我,哪里都不许去!」

紫芝皱了皱眉,却只是简单地道:「夫人放心。」

放心?琉璃转头瞧了瞧门外的婢女和管事,无声地嘆了口气。

接下来几日倒是风平浪静,杨氏引着琉璃拜访了同样从长安赶来的几位杨家女眷,琉璃与她们平日交往不多,加上但凡出门总有七八个杨家僕妇前唿后拥,她索性关起了院门,除了偶然过去陪杨老夫人说说话,便是在自己屋子里练字作画。眼见着杨老夫人精神越来越差,每日醒着的时辰也越来越少,琉璃也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几天了。

这一日午后,琉璃照例在厢房沐浴,身子刚刚泡进热水,就听屏风外的木门一响,屏风上人影晃动,有人端着一迭巾帕走了进来。琉璃洗浴时歷来不愿叫人伺候,忙道:「把东西放在屏风外头就好,不必进来了。」

那人回身关了门,依言将巾帕放在外头的竹榻上,却并没有离开,反而走近屏风,低声叫了句「娘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琉璃心头不由一凛,忙坐直了身子:「阿霓?」

屏风外的人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婢子此来,是要给娘子磕个头,多谢娘子当日的救命之恩!」

琉璃一颗心愈发沉了下去:「什么救命之恩?我怎么听不明白?」

阿霓姿态愈发谦卑:「娘子教训得是,今日是阿霓莽撞了。两年前镜月尼师曾指点过婢子,是娘子救了我等性命,自那日起,婢子就日日给娘子祈福,好容易今日有了机缘,自然是要来给娘子磕个头的,不想却唬到娘子了,婢子罪该万死!娘子放心,此事阿霓定然不会告诉旁人,只求娘子慈悲,给阿霓再指条明路!」

到底还是躲不开啊!琉璃按住额头,心底一片无奈。阿霓那日几次三番地暗示,又非说什么假山边的那座精緻凉亭和原先裴府的旧亭子很像,琉璃就晓得她是有事要找自己,也猜到了她要说的是什么。可这种事琉璃又能有什么法子?只能远远躲开。没想到阿霓却是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这样也能找过来!她的这些话听起来像哀求,实际上却是赤摞裸的威胁,镜月……唉,果然是靠不住的!沉默片刻,她也只能嘆道:「阿霓,你的话我还是听不懂,这是洛阳,是荣国夫人府,若是没有老夫人点头,莫说你,便是我也未必能走出这院子,又哪里有什么明路暗路可以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