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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2 / 3)

她心头一片混乱,在武后那若有实质的明亮目光下,却几乎无法转动太多念头,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迴响……武后微微皱起了眉:「嗯?」

琉璃勐地清醒过来,「扑通」跪了下去:「多谢太后。」她定了定神,涩声回道:「只是无论王方翼如何行事,家媳毕竟刚刚为裴府守孝三年,不好如何于她。琉璃不敢妄议大事,只求太后开恩,让琉璃早日……早日抱上孙子!」

武后愣了一下,失声笑了出来:「琉璃啊琉璃,你还能有点长进么?」身为统领后宫女官的御正,面对这样的军国大事、生死大权,最惦记的不是表忠心,也不是报大仇,而是如果儿媳妇的亲爹死了,儿媳守孝,会耽误她抱孙子!就这么个心软的痴人,自己怎么会疑心她进宫来就是要挑拨自己为她报仇的?

她越想越是好笑,挥手道:「好,好,我就都依了你!听说你家三郎弓马娴熟,不如就先入禁卫做个千骑吧。六郎我瞧着也是个聪明稳重的孩子, 让他进弘文馆念几年书,日后也好像他的父亲一样,效力朝廷!至于王方翼……你放心,不会耽误你抱孙子便是! 」

琉璃忙伏地行礼:「多谢太后开恩。」背上却是一阵发凉:自己真是煳涂了,刚才那一问,武后多半只是在试探自己!好在心绪混乱中,不知怎地,她脑中响起的却是那个最熟悉的声音:「这一生,我再不会逃避任何责任,再不会仗着预见就去投机取巧,我再不会做任何一件令自己午夜梦迴、羞愧欲死的事!」

也许,真的到放下一切的时候了,就算有些遗憾也罢了,毕竟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该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有些事,她必须还要亲眼去看一看,去查一查,不管是希望还是绝望,她总要亲眼看到那个结果!琉璃轻轻吐了口气,站直了身子,只觉得背上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武后心情甚好,瞧着她笑道你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好容易才回来, 也不用在我这里杵着了,且回去看看儿子儿媳去吧。」

琉璃也不再客套,干干脆脆地笑着行礼谢恩,退后几步,转身走出门去。

她的步履依然轻缓,只是那背影看去却彷彿比平日更高了一点,也更直了一点,就如一株风雨过后终于展开枝叶的翠竹。

武后瞧着这背影,心里突然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下了韦团儿,思量片刻才问:「你是伺候过玉宫正的,也伺候了库狄御正两年了,你瞧着,她们到底像不像?」

韦团儿闻言不由一怔,心思一阵急转,嘴里答道:「奴婢也不懂什么,只觉得两位夫人说像也像,说不像却也一点都不像。」

武后奇道:「此话怎讲。」

韦团儿道:「两位夫人对太后都是忠心耿耿,对奴婢们也都十分和善, 做事又仔细周到,这些的确是像得很。不过奴婢却觉得,玉宫正就如殿外的那株红梅,从来都是默然芬芳;库狄御正却如廊下的鹰隼,时不时要翱翔青天。她们都是为太后效劳,效劳之处却是截然不同。」

武后出神良久,一口气嘆了出来:「说得不错。阿玉沉稳,库狄氏却是自来都有些野性,咱们这宫里啊,拘不住她!你能瞧得这般明白,也不枉伺候了她们一场! 」她感兴趣地打量了韦团儿两眼:「那你呢,你又想做 什么?」

韦团儿忙跪了下来,指着案上的一副双陆棋脆声应道:「奴婢只想做太后棋盘上的小小棋子,在太后闲暇时,能博太后一笑,奴婢便此生无憾。」

武后不禁失笑好一颗小棋子!今日我若不使唤使唤你,倒是不成了。也罢,你去传我的口谕,召交河郡公进官。」她微笑着看了看门外既然是鹰隼么,她不要赏是她的忠心,我却不能叫她真的白忙一场! 」

韦团儿心中欢喜,轻快地答应一声,走出大殿外向内侍传了口谕。她刚想回身,目光一扫,不由怔住了——远远的广场尽头,那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正渐行渐远,彷彿就要消融在那淡淡的冬日阳光里。

她凝视了片刻,缓缓欠身:库狄御正,团儿多谢你了!多谢你这两年多来的提拔和栽培,多谢你教了我那么多东西,更要多谢你没有让我久等, 便及时地让开了路,再也不会挡在我的前头!

琉璃若有所觉,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韦团儿的心顿时一提,不由自主屏住了唿吸。

琉璃却只是看了看身后的宫殿楼台便转过了头去。她毫不犹豫地跨过了高高的门槛,那清瘦的背影,转眼间已消失在厚重的宫墙后面,消失在 喧嚣的红尘俗世之中。

更远一点的地方,传旨的内侍巳经翻身上马,穿过宫门,直奔天津桥南的城坊。而在这日稍晚些的时候,骑快马更是直出洛阳东门,往北而去。

在风平浪静的冬日轻寒里,这换了三个年号的动盪一年,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扼守北疆的朔州,腊月的天气却远不是这般温和。从荒野刮来的北风夹杂着冰雪没日没夜地从城头唿啸而过,家家户户的屋顶都是冰封雪盖, 主街两旁的积雪也堆得老高。眼见年关将至,街头依然见不到太多车马,倒是不时有身着戎装的兵卒结伴而行,那带着醉意的歌声迴荡在大街小巷,给这个彷彿已被严寒冻结的城池带来些许生气。

城东的兵马大营里,气氛却是越发冷肃。正式年前休整的日子,营中兵卒能走的一早便走了,剩下的也都是各自窝在帐篷里。只是几队士兵在无精打采地清扫着冰雪,待扫到中军大帐附近,更是各个都轻手轻脚,生怕发出太大的声响。

安静之中,突然有人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了伙房的方向。一个少年亲兵提着食盒从那边走了过来,大约装得太满,食盒并没有盖拢,隐隐闻得到酒肉的香气。大伙儿不禁齐齐地伸长了脖子,恨不得化身北风,顺着那香味钻进食盒里去。

小亲兵并没有留意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地走到帐门前,轻声问了一句,这才挑帘入账。门帘一落,那香味便断了来源,只留下一缕余韵荡漾在众人鼻端,勾起了万丈飢火,有人忍不住嘀:「这还不到午时呢,大总管还真是越来越会找乐……」

领头的老兵忙低声喝道:「胡说什么?想吃军法自己领去,莫连累了大伙儿!」程大总管可不是善茬,这两个月来又是任事不管,酒肉天天不断,脾气日日见涨,一条军棍也不知打翻了多少倒霉鬼。再这样下去,莫说突厥人怕他,他们这些人只会怕的更厉害!

众人不敢多说,只能忍着飢火继续打扫,不时看一眼大帐,想到里头那位将军正在快活地吃肉喝酒,暗恨天道不公。

他们自然瞧不见,大帐之内,正在吃肉喝酒的程务挺,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快活地意思。

他散着腿坐在大帐一角的矮几前,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又恶狠狠地撕下一条羊肉,塞进嘴里用力咀嚼,那神情不像吃肉,倒彷彿是被羊杀了满门,他正在报仇。

一旁的亲兵快手快脚地满上了酒碗,又倏地退后了一步,没发出半点声音。

程务挺低头死死地盯着酒碗,突然沉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我和子隆,是不是都错了?」

小亲兵哆嗦了一下,左顾右盼也没瞧见旁人,只能咬牙回道:「将军英明,将军怎么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