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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寒暄结束，元棠站在沈铎身侧目送祝景年渐渐走远，沉默片刻后，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纪氏族人……现如今都过得如何？”
纪氏是孝仁皇后纪兰时的母族，亦是元棠的外祖家，纵使她忘却了前尘往事，但她心底还是会有所记挂。
灯笼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纱纸倾泄而出，斑斓的光影映在沈铎脸上，显得他本就深邃的轮廓更加分明，他轻描淡写道“大部分都活了下来，只是没落了而已”
大渝建国后对李氏皇族赶尽杀绝，但对外戚，尤其是对身为外戚的纪氏，沈广只下旨处死了一小部分人，对比其他世族已算得是格外开恩了。
而祝景年之所以会改姓，除了他是祝氏为数不多血缘较近且还活在这世上的后人外，更重要的是改换门庭后对他将来的仕途也更有益处。
沈铎不愿谈起往事，更不愿元棠跟以前的人有所牵扯，往日旧事就该随着七年前那场大火一同烟消云散，现在这世上早已没有了大齐，元棠也只是元棠。
元棠听了沈铎的话后，垂眸缓缓道“改朝换代，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这话既是在说纪氏，也是在说自己，她失了记忆忘了从前，只能旁敲侧击从不同人的口中、各种书籍史料里拼凑出一丝往日旧影。
但哪怕就只是她拼凑出来的那一点过往，也足够令人触目惊心，她清楚亡国灭族这四个字背后是数不清的斑斑血迹、累累白骨，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不是她失忆了就不存在，更不是沈铎自欺欺人掩盖了就能当做没发生过的。
夜幕之上一朵朵绚丽烟花怦然绽放，清凉的晚风拂面而过，元棠和沈铎随着涌动的人潮走到了城西一棵古树下。
这颗树粗壮的枝干需得六人合抱方能围住，树皮的表面布满了岁月留下的褶皱和纹路，走近可以看到树干周围环绕着一圈圈图腾纹饰，而树冠就像一片片翠绿的云霞，茂盛的枝叶互相交错，上面系着一根根随风飘扬的红色飘带。
“这是祈福的佛桑花树”沈铎看着眼前亭亭如盖的树木开口道“传说在树枝上系根红绸带祈福，可以得到神明的庇护和祝福”
古树旁有很多卖红绸带的小摊子，树底下聚集着许多人，元棠看着眼前的景象问道“灵验吗？”
“无论灵验与否，求个心安罢了”沈铎看着那一树随风飘扬的红绸带淡淡道。
在他们旁边不远就有卖红绸带的有小商贩，元棠上前买了两根，随后递了一根给沈铎道“来都来了，我们也去许个愿吧”
佛桑花树枝叶低垂，元棠拿着红绸带站在树底下仰头看那些树枝，闲聊般问道“你来西北这么多年，来这许过愿吗？”
沈铎就站在元棠旁侧，他伸手将高处的枝叶压下来，茂盛的枝叶满带清香，就像一片骤然落下的碧绿云霞，忽的将他们笼罩其中。
耳畔仍旧是嘈杂喧闹之声，只是在这短暂形成的一方碧绿小天地里只有他们。
沈铎单手压着树枝，微微低头看向元棠道“曾经在别处许过”
很多年前的荒野破庙中，那尊斑驳褪色的神像高高矗立，面容悲悯慈善，他曾在神像前叩拜许下过一个心愿。
微风吹过时叶子纷纷飘落，元棠仰头看着沈铎，鬼使神差的问道“什么愿望？”
沈铎低头注视着元棠，食指压在唇上轻声道“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九年前他在她的帮助下从布满天罗地网的京城逃离，在前往蜀中的路上借宿于一处破庙中，那破庙结满蛛网，瓦砾碎裂，只有斑驳的神像还算完整。
许是分别时她的眼神太过澄澈真挚，又或许是他欺瞒利用后心有愧疚，那夜他在寺庙中求了与她有关的愿望，世人都不知道，只有神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