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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拾伍：江城谢家
苏州城的月亮，是潮湿的，一圈一圈往外晕散，如信笺之上滴落泪珠一颗，模模糊糊。
雨早停了下来，夜间的天竟有些放晴，一轮圆月自层层叠叠堆积的云后悄然挪出，湿答答地发散着清冷的光辉。
苏州趴在窗台上看着那轮月，虽未至中秋，可眼前的月，却足够的大，足够的白，或许是天雨之缘，它老那么潮潮湿湿的，边缘向外晕散着，有点模糊。
说到底节气已到了暮商，露水逐渐上了来，苏州趴在窗台上，难免不受点凉，他看了那月小半天，终是受不了那湿寒之气，回房睡去了。
次日清晨，张承山叫醒了迷迷糊糊的他，略略收拾了后，即启程向北，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不必多言。
苏州到武汉的火车还没有通，车子虽不慢，但怎么也需耗些时间，他们到了武汉时，已是深夜。
苏州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又忍着不说，张承山出门也是疏忽，虽知道路途遥远，却未带足途中补给，因而连带着司机，四人都饿得不轻。
这一下到了武汉，谢家还未进，四人首先找了个饭店来填肚子，饭店虽不高档，好在夜中犹是营业，粗茶淡饭，亦可裹腹。
四人围着桌子，闷了头只是扒饭，良久才缓过气来。
肚中稍有点垫衬，张承山立即叫了酒来，伙计很有些得意的取来一漆黑酒坛，红布还未取下，便向四人吹嘘此酒如何如何好，单手李耐着性子听着，倒是那司机忍不住问了一句酒名。
伙计报了声绍兴黄酒，又挤眉弄眼地向四人炫耀此酒味道，就是不肯开封。
单手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倒是张承山嘴角噙了一抹笑，不言不语地认真听着。
他对武汉的一切，都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
伙计犹是发表着黄酒的各种功效，全然不顾司机大哥已经打架的眼皮以及单手李黑到极致的脸。
苏州正眯着眼睛享受着面前的鱼，一边挑了刺大快朵颐，一边听着伙计的唠叨，时而抬起脸，露出泛着油光的嘴，看一看那三人的表情。
“……还他妈让不让人喝酒了！不让喝就给老子起开！妈的磨叽个屁！”单手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司机大哥正打着盹儿，被他这么一吼，吓得一个激灵，困意瞬间全无，坐直身子，不解地看着他。
张承山笑了笑，开口道，“浙江确实是产黄酒的好地方，尤其是绍兴一带。女儿红等酒，也确实令人心驰神往。不过，你这伙计说了这酒如此多好处，听着教人垂涎得紧，只是不知饮来如何？”
伙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各位爷，是小的大意了，只顾着自己说，忘却了各位爷才是主子！这就倒酒，各位慢用！”说着便麻利开封倒酒。
张承山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问了一句，“阁下并非本地人？”
那伙计倒酒的动作顿了顿，“是，这位爷您说的对，小的祖籍浙江绍兴。”
“感情你这还是王婆卖瓜！”单手李拍了下桌子。
伙计连连点头，一一替他们将酒满上，到苏州跟前时，酒坛一瞬，还是倒了碗出来。
张承山看了一眼苏州跟前的酒碗，“苏老板今晚是要醉倒此地了。”
“臭小子不慌！吹了！”单手李豪情万丈。
苏州却连那酒看都没看，只顾着往嘴里塞东西。
“这么晚了，你们这儿也倒没打烊。”司机大哥来了精神，问了一句。
伙计点头，“这几天打烊迟，是老板特意吩咐过的。”
“这又是什么原因？”司机大哥又问。
“我说老司机，”单手李道，“你问那么多干啥！人家老板想多赚些银子是挡着你了怎么着！若这店今儿早打烊，我看啊，咱四个非得饿死！”
“饿死有些夸张，”张承山笑道，“不过确实难受就是了。”
“那是是，总不能教各位爷饿死不成？”伙计道，“各位爷再往里走走，各家店应该都还未打烊。”
“难道都还集体被自家老板吩咐了？”
“各位爷有所不知，”伙计道，“我瞧着各位爷也不像是本地人，约摸还不知情形。这江城啊，要有大喜事！”
“什么大喜事？”司机大哥心直口快，当下道，“不会是你们这儿的什么官爷要娶妻纳妾了吧！”
“哎哟这位爷您说得还真对！不过啊，只对了一半！”
“怎么个一半法？”单手李也来了兴致，问罢，还挤眉弄眼地看了他们军爷一眼。
“说来话长，”伙计清了清嗓子，正待要接着讲下去，善良的司机大哥开了口，“我说伙计，既然话长，你还是坐着讲罢。”
单手李也唯恐天下不乱，“那话长你还是别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