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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鹅鹅(3 / 3)

到了黄昏,凤婆婆从茶叶蛋里挖出一个蛋黄来给苔丝小姐吃。大概是真饿了,或是想找个台阶下,苔丝小姐这一次没再挑剔,很优雅地把蛋黄吃了,吃完了舔舔嘴唇看看凤婆婆,意思是:“喂,还有吗?”

苔丝小姐从此对凤婆婆亲近起来,对小梅反而冷淡了。

大管家在几天之后的一个早晨等到了一个教训白猫的机会。

在城里,苔丝小姐是用惯了抽水马桶的。当然,它只顾拉屎,不管冲刷。淡黄的瓷缸多么干净啊!苔丝不肯在装了沙的畚箕里拉屎,偏偏要拉在一只淡黄色的脸盆里,结果遭到了小梅的严厉训斥。

这天凌晨,苔丝小姐哇哇乱叫,急着要拉屎,那只淡黄色的脸盆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小梅爬上轮椅,把苔丝领到装着沙的畚箕那儿,示意它将就着用这个。苔丝小姐还是不肯迁就,掉头就走,抗议性地把一泡烂屎拉在了竹躺椅上。完了,它还哇哇乱叫,意思是:“那只脸盆呢?你们把它藏哪里了?”

小梅生气了,大声呼唤在隔壁房间里的表哥来帮她逮白猫,她要狠狠地惩罚它。

刘加来逮白猫。白猫几个纵跳就从窗口跳到了院子里。

小梅把窗子关上了,不让白猫回来。

关窗的一声响,把苔丝小姐吓了一跳。它回不到主人身边去了,而它所在的地方空旷、陌生,充满了敌意。听,那些野蛮的大鸟又在威胁似的吼叫了。

白猫到了井台那儿。它觉得这一带比较干净。它跳到井栏上,探头一看,黑洞洞的好可怕,便跳到井台旁边的石桌上。

石桌上摊着许多植物籽儿。它正想干点捣乱的事泄泄气呢,于是爪尾并用,想把这些草子扫到地上。不料这些黄豆大的东西是刘加采集的中药苍耳子。苍耳子可不是一只猫所能乱碰的,猫被子上带倒钩的小刺抓住了就很难将它们摆脱。

没几下子,苔丝小姐身上就“戳”满了毛刺刺的苍耳子,越捋戳得越牢,难受死了。它跳下石桌,在院子里乱跑,想摆脱这些讨厌的草子,结果把院子里的坛坛罐罐弄得稀里哗啦,满地乱滚。

大管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白猫跑着跳着,突然发觉已落入“白衣警察”的包围,一下子慌了,就猛地一跃,正撞在拦护菜畦的破渔网上,被网线卡住了头颈,缠住了爪子。

大管家的机会来了。

大管家专朝白猫脖颈上的红领结下喙,啄,叼,撕,扯。

正在院子里洗竹躺椅的刘加目睹了这一幕。

把那么多讨厌的苍耳子取下来,使白猫吃足了苦头,而红领结被夺更是它的奇耻大辱。

养过猫的人都知道,猫是确实有自尊心的。

苔丝小姐决定出走。它要回到城里去。

猫具有“识路”的本能。它们甚至可以走出十里、二十里路再准确地回到原地。

可苔丝小姐怎么也想不起哪一条是来路。它胡乱地走着,每一次都被水挡住了去路。直到看见小船,它才想起它和小主人就是乘着这种漂在水上的“大箱子”来到这个倒霉地方的。

它跳上小船,以为这么一来,“大箱子”就会把它送回城里去。

小船上有隐隐的鱼腥味。鱼腥味刺激了苔丝小姐的食欲。

它来到这里后一直没有认真吃过东西。它非常怀念老主人每天为它精心调配的可口食品,还有那绿茸茸的地毯和又柔软又温暖的大沙发。对了,还有那个神奇的木盒子上的小窗子(电视机)。除了几则广告,苔丝小姐对其他节目都不感兴趣,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难道鱼会没有腥味吗?难道人会那么小?当然,不管怎么说,那木盒是个好东西,冬天趴在上头睡觉可暖和啦。

苔丝小姐从船头跑到船尾,又从船尾跑到船头,哇哇乱叫。它急着赶路,可“大箱子”一晃一晃的,就是不肯上路。

缆绳挽得太长了,但并没有松开,船只能在小小的范围里漂来漂去。

黑弟弟突然跳到了船头上。咦,刘加怎么不在?

水獭把苔丝小姐吓得要命,想逃,可船离岸已有丈余,而且河岸比船高出不少,根本没把握跳上去。猫虽然爱吃水中的鱼,可它们从不下水逮鱼,它们害怕水。狗天生会游水,猫不会,猫落水很可能会淹死。

咦,这个白色的家伙是从哪里来的?黑弟弟伸出一只前爪,叫了一声。这是礼节性的打招呼,并无恶意。可白猫以为是黑弟弟在向它挑衅,便厉声喝了一声。

以色列动物学家R.门策尔博士研究过猫狗不和之谜,发现猫狗不和的主要原因是语言不通引起的误解。比如狗伸一爪并摇动尾巴是“可以给一点儿吃的”或者“跟我一起玩好吗”的意思,而在猫的“语言”中,意思恰恰相反——“打死你”。

黑弟弟觉得扫兴,立起身,朝四周看了看——刘加呢?

苔丝小姐再次误解了对方的意思,露出牙齿,吼了一声,摆出准备攻击的姿势。这完全是虚张声势,它甚至不敢向一只小老鼠出击呢。

大管家在岸上目睹了船上的对峙。大管家当然是要管一管的。黑弟弟在大管家心目中是野兽,而白猫不是。

大管家退后几步,展翅起跑,奔到岸边猛一蹬足,把自己变成了一架滑翔机,向黑弟弟冲去。

对于大管家,黑弟弟是不敢迎战的。它一仰身,扑通一声就下水不见了。

另外四只鹅也学着样子叫嚷着扑到小船上。

这么些巨大的翅膀扇起的“威风”把苔丝小姐惊得连翻了两个跟头。它收不住脚,扑通一声掉到了水里。

鹅会去救落水的猫吗?不会,因为鹅以为水是没什么危险的。

刘加赶到了。苔丝小姐运气不错。倒霉的是大管家,因为刘加看到的景象是:大管家率领鹅群围攻白猫,欲置白猫于死地而后快。

见主人来了,大管家放心了,率队划水而去。

刘加看到大管家停下来,弯过脖子把弄歪的领结郑重其事地扯端正了。

大管家回到院子里,刘加不客气地抓住它,一剪子把红领结剪去了。

刘加要让表妹好好看一看他的“威尼斯”。刘加把沼泽称为威尼斯。

小梅说:“我们乘的这条船就是‘冈多拉’了!”

刘加说:“不对,冈多拉是小舢板的意思,我这条船是‘查尔斯王子’号游轮。”

这可真浪漫!

随船同行的还有苔丝小姐。

苔丝小姐对这次航行颇感兴趣,因为它下船不久就明白了一件事:鱼是从水里抓上来的。它几乎天天吃鱼,可它从前从不知道鱼是从哪儿来的。

水很清,生活在浅水里的穿条鱼清晰可见。刘加的叉鱼功夫了不得,一叉一个准。刘加把叉起的穿条鱼送给苔丝小姐,请它尝尝鲜。

苔丝小姐是不吃生鱼的,这次破例。

苔丝小姐活跃起来,在船上兴奋地跑来跑去,探身看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看见鱼就“呢呀呢呀”地叫着,向刘加报告。

看来任何生灵都不能离开大自然太远太久。

小梅忽然叫道:“看!那才是‘查尔斯王子’号呢!”

鹅群出现在前方的水面上。果然是一支气派非凡的舰队。

鹅群发现了来船,一齐停下来行注目礼。

刘加喊:“大管家,快让大家过来,有美食呢!”

大管家看见了戴着红领结的白猫,挺拔的长脖子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大管家的脖子上没有领结了,空空荡荡的使它沮丧。

鹅们高兴地争食刘加抛给它们的食物,大管家没情绪参加这种游戏,悄没声地在一旁梳理着羽翎。

刘加注意到了大管家的反常表现。这是怎么了?平时,大管家总是这类活动中的主角。

母鹅二婶子也注意到了大哥的郁郁寡欢。“大哥,你怎么啦?”二婶子用鹅的方式询问大管家。

“没什么,没什么。”大管家说。它确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打不起精神来。白猫颈上的红领结使沼泽地暗淡了许多。

大管家说:“我们有办法把船引到苜蓿岛去吗?没有人的帮助,那天鹅也许会有生命危险。”

二婶子说:“大哥,我们听你的。”

我们把鹅的交谈翻译得过于仔细了。事实上,鹅的语言,即使把它们的“身体语言”也包括进去,也还是极简单的。它们之间的交流,大部分得靠即景式的“琢磨”。可使我们惊讶的是它们大多具有高超的“琢磨”本领,所以鹅群总是能行动一致的,表现出一种无言的秩序。

大管家努力集中思想,思谋着把小船引向苜蓿岛的办法。

前面的一组小洲使小船有了几种选择。

大管家用几个动作使伙伴们明白了它的意图。

鹅群忽然大声喧哗起来,一只跟着一只在水面上拍翅疾行。它们想告诉刘加前头有情况!

就这样,刘加和小梅发现了那只困顿中的天鹅。

小梅把腿伤忘记了,竟想跳起来:“这是一个童话。”

天鹅的确是童话里的鸟,但天鹅同时也是现实中的一种水禽。天鹅的伤口已经化脓,细菌正在侵袭这只天鹅的身体。即便如此,天鹅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戒备着,准备对来犯的人类做拼死的抗击。它叫了一声,愤怒而决绝。

刘加明白了鹅群的引导,明白了这只天鹅急需救助,同时也听懂了天鹅愤怒而决绝的宣告。如果小船再靠近,这只孤独的天鹅很可能会不顾一切地以死相拼。

刘加从小生活在沼泽之畔,亲近大自然,听得懂大自然的话。

小船在原地缓缓地打着转儿。怎么办呢?

小梅说:“天鹅受伤了,翅膀耷拉着,我们快去帮助它。”

刘加说:“不能就这么过去,它会和我们拼命的。”

“怎么会呢?”

“会的,因为它是天鹅。人老是侵犯它们,它们不再信任我们了。”

小船在打转儿。怎么办呢?

刘加在这一刻和大管家对视了一下。刘加从大管家的眼神里看到了大管家对自己的信赖和企求。

刘加的心被什么东西拨动了:“大管家,你有办法吗?”

大管家叫了几声,竟像唱歌一样委婉和亲切。

刘加心头一亮,说:“小梅,你带笛子了吗?”

小梅没带笛子。

小梅明白了刘加的意思,说:“不要紧,你把那片芦叶摘给我。”

小梅能用芦叶吹出好听的曲子。

那是一支有名的中国乐曲:《天声》。

每一个音符都如一滴清凉的雨珠从高远的天空洒下,在习习的轻风中闪烁飘荡。人看不见它们,接不住它们,却能真切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感觉到它们一滴一滴地叩打在心之弦上;家鹅也看不见它们,接不住它们,但看得见一棵一棵青草在因之而颤动,看得见浮萍上的水珠儿晶莹闪亮;而天鹅就看见了一碧万里的蓝天,看见了蓝天里一片一片的白云在悠悠地舒卷、飘动……

笛和箫是一节稍经加工的竹子,是最接近大自然的乐器,而芦叶就是大自然自己的乐器。芦叶上响起的乐曲是大自然在用亲切的口气向儿孙们诉说仙境一般的梦想……又是一曲《鹧鸪飞》。

在这如泣如诉、委婉迷人的旋律里,天鹅怀念起远方的伴侣和鹅群,怀念起北方那片亲切的水域……在这如泣如诉、委婉迷人的旋律里,天鹅看到的是一幅和平安宁的图画——一群白羽红冠的鹅,簇拥着一条轻轻荡漾的小船,小船上有两个动作轻柔的人……

真正的音乐不是人写出来的,而是人心与天籁的交融,是超越物种隔阂的语言,是天地间永恒的生命的潮汐,是那样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当人类的手缓缓地伸来时,这只被伤痛和孤独久久折磨的天鹅竟然有些心酸。

小院里现在是很热闹了。

在人的帮助下,天鹅的伤很快痊愈。当然,它一时尚不能长距离飞行;即使可以,它也没法单身远飞。它只能在这里等待秋天,等待它的部落的到来。

这只年轻的天鹅有了一个奇特的名字:礼拜五。这是小梅和刘加从《鲁滨孙漂流记》里借来的。

礼拜五和家鹅相处得不错。它现在住在院子里靠近鹅寮的一丛野梵花那儿。它还是不肯走进有屋顶的地方。它有时会离开鹅群,独自去沼泽地那个苜蓿岛盘桓一会儿。它已经认得水獭黑弟弟。它根本没把这个行动诡谲的家伙放在眼里。它可以用那只没受伤的强劲的翅膀轻而易举地击断这小水兽的脊梁。

它没有这么做,只用“庄严的叫声”喝令鬼鬼祟祟的水兽躲到一边。“庄严的叫声”是小梅对天鹅的赞语之一。天鹅是一种很自尊、很刚烈的动物,它们主张和平,从不主动进攻,但对一切侵犯都会毫不犹豫地反击。它们珍重“家庭”,同时维护群体。天鹅真是一种“大性子”的动物。“大性子”是海老头对天鹅的赞语之一。

在鹅的对照下,苔丝小姐显得卑劣、丑陋。别的不说,就说拉屎吧,经过这么多日子的反复教练,它的“抽水马桶情结”还是没有解开,还是令人气愤地把臭气冲天的烂屎拉在它认为最干净的地方。

一天早晨,苔丝小姐在拉了烂屎之后,若无其事地在窗台上做猫式的干洗脸。

一家人正在吃早饭,小梅说:“外公,我真想把这没出息的家伙驱逐出去。”

海老头说:“真的没办法啦?加加,你也想想。”

刘加说:“把它流放到沼泽的一个小岛上去。”

凤婆婆说:“亏你想得出,那是送它去死。”

海老头说:“我有个办法,不妨试试。”

海老头的办法很简单——把白猫脖子上的红领结取下来,而且晚上不许它进入小梅的房间。

事实证明这一招非常灵验。

按照刘加的指令,苔丝小姐到时就会跑到沼泽边去挖个小坑拉屎,完了会用泥把小坑埋掉。

改由刘加喂食之后,苔丝小姐挑食的毛病也改过来了。

以前它只吃清蒸的鱼块,现在小鱼也肯吃了,鱼汤拌饭也肯将就了。

小梅散步时不再让白猫搭乘轮椅。苔丝小姐只能自己去沼泽地附近玩玩。猫不同于狗,它是不肯陪人散步的。

水中的游鱼使苔丝小姐兴奋不已。当然,它只能干着急。

它只能追捕上岸来玩的小蟛蜞。这种横着走路的古怪的东西脚多得要命,有厉害的大钳子,要抓它们得先设法把它拨弄得翻过身来。螺蛳没有脚,触一触,它们就缩进硬壳里久久不动。

苔丝小姐有时也能耐心静等着螺蛳的再次动作。这种活动对改变它的暴躁脾气很有益。

有一次,它把一枚大螺蛳叼回了院子,立即得到了海老头的称赞。苔丝小姐受到鼓励,有空就去野地里抓一点儿活物回来。它最愿意逮的是蚱蜢,因为整个过程是一项有趣的游戏。

海老头把蚱蜢转送给母鸡吃,对它奖赏一句话或几颗炒黄豆。

以前它从不吃黄豆的,但作为奖赏,炒黄豆还是挺好吃的。

有几次,它在水边遇上了水獭。它一向害怕这个过分灵活的家伙。但它知道和这类对手遭遇时不能回头逃跑,否则准吃亏。它努力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然后装出想起了一件什么事,不慌不忙地走开了。它明白这比龇牙咧嘴大吼大叫更有威慑力。

当一只猫真的像猫的时候,它的祖先就会通过一种叫本能的东西神秘地让它明白好多好多的事理。摘下红领结之后,苔丝小姐正在人和大自然的帮助下逐步恢复猫的本性。

对这只猫来说,那个它从小就佩戴的红领结确实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红领结对大管家来说也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失去领结之后,人们很难听到它理直气壮地嚷嚷了。它的叫声已经无异于它的弟弟妹妹。这一点使它的弟弟妹妹很不习惯。它们因此也提不起劲头来,觉得松松垮垮、稀里糊涂的没兴致。

大哥,大哥,你到底怎么啦?

大管家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它就是打不起精神。

太阳快落山了。去不去沼泽地呢?大家很想听到大哥的指令。大哥在啄着香樟树。它也在等待谁的指令。

小拐子看见一只蝴蝶停在院门口的牵牛花蔓上,就想过去逮。蝴蝶是最没有抵抗能力的动物了。

鹅们以为小拐子是带头去沼泽,就一个一个地跟上了。小拐子见大伙往外走,也就往外走。

到了沼泽,它们就跟着水流游,后来听见了礼拜五的鸣叫声,就朝传来叫声的地方游去。

天鹅在苜蓿岛上徜徉,看见鹅群,就迎着游过来。鹅群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在水上打着转转儿。

这个群体没一个爱动脑子,每一个都想跟着另一个。

礼拜五觉得这群鹅变得很平庸很窝囊。它讨厌它们没头没脑地跟着它,就飞了起来,在水面上盘旋、滑翔。

鹅们都侧着头看它飞,都是傻乎乎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一只鹰闯进了平庸的沼泽。

鹰在沼泽上空盘旋着。它巨大的双翅无须过多的动作就能随心所欲地驾驭气流。这使它拥有了一种凛然的威仪。

鹰犀利冰凉的目光使沼泽打了一个寒战。蛙停止了聒噪,向着天空瞪大了眼睛。浅水里的鱼赶忙吐空鳔里的空气,悄悄地往下沉去。

鹅群正在一片广阔的水域中央。它们看见了鹰。它们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鹰,可立刻就确认了这种巨禽的凶猛和敌意。

没有主心骨的鹅群向一个长着灌木的小洲逃去,溃不成军。在路过一个长了些蒲草的小洲时,小拐子抑制不住恐惧,爬上去一头钻进了蒲草丛。

小拐子本来就游在鹅群的最后,鹅群在到达灌木小洲时才发现小拐子掉队了。

鹰选择了小拐子。蒲草不比灌木, 是无碍于它的出猎的。

鹰侧了一下翅膀,又将尾羽往上一翘,然后像箭一样向目标射去。

这一次,鹰并未真的出爪,它要观察一下猎物和猎物所在地的情况。它没有必要匆忙下爪。

鹰回到了天空,优雅地滑翔。它喜欢这种带有悬念的表演性飞行。它乐于表演它的傲慢和强大。

鹰的傲慢和强大,还有鹰带来的巨大的凶险,终于唤醒了昏睡在大管家身体深处的一个意识。它的血沸腾起来,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大管家冲出灌木丛,冲着它的小弟弟小妹妹大声喊叫着,拍翅踩水径直向蒲草小洲冲去。

鹰在俯冲之前发现了一个对抗者,于是调整身姿,向大管家冲来。

大管家在鹰到达之前的一瞬间突然改变冲击的方向,使鹰扑空了。

鹰一压翅膀又升了起来,再做盘旋。这一次盘旋已不再那么优越,它一击未中,多少有些沮丧。

鹰在又一次俯冲中来了一个声东击西——看着是冲大管家来的,但在迫近时却倏地改变了方向。它准确地抓住了小拐子,用力压翅升空。

大管家及时赶到,猛地一扑,但只勉强咬住了小拐子的脚。

鹰勉强能把一只未长大的鹅提起,却无论如何抓不动两只鹅。它不得不松开爪子。

两只鹅掉在水里。

小拐子惊恐万状地喊叫着,在水里打着转转。

大管家厉声命令它往灌木小洲游。现在可不是喊痛的时候!

鹰又闪电般冲下。

大管家忽然掉过头,迎着俯冲而下的鹰拍翅挺脖,以死相拼!

大管家的这一招大出鹰的意料。鹰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再度升空。

天鹅礼拜五就在此时赶到了。

它是从苜蓿岛起飞的,悄没声儿地到了鹰的上空,突然发出“庄严的叫声”:“昂,昂——”这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宣战的声音。

空战即将发生。

在天空中,天鹅是唯一能和鹰相抗衡的动物。面对一队天鹅时,鹰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鹰吃了一惊。它处于不利的位置。经过几番冲击,这老鹰已经有些气喘。

鹰打个拐想升高,却发觉天鹅也已改变动作,准备拦截。

啊,这是一个有经验的对手!

天鹅的体重比鹰大一倍以上,身大力不亏。高速飞行中的天鹅是鹰所无法抵挡的。

鹰再也不敢恋战,掉头就逃。

天鹅嘹亮地叫了一声。

大管家也嘹亮地叫了一声。

乘船而来的刘加、小梅和苔丝小姐远远地目击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海陆空立体战争”。

多么勇敢的鹅啊!

就这样,大管家重新戴上了鲜红的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