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红云化作纷飞的花瓣纷纷飘落,飘进氤氲的浴池,落在那人白皙的肩头,被另一人轻轻拂去。
晃眼一看,原来那漫天的红云是层层叠叠的纱帐,罩在最上头,叫人分不清楚。
可分不清的何止纱帐。
描摹她的眉眼,染指她的红唇,同记忆之人重叠,似真似幻,恍如隔世。
一生仅燃一次的龙凤花烛,在时隔多年后重新燃起。
皆是为了同一个人。
他回过神来,身侧依偎着年轻羞怯的女子,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罩在雪白的浴袍之下,青丝垂泻而下,不着一丝装饰,就这样纯洁到底。
烛光晃眼,他总是忍不住将她错看成另外一人。
他多想再唤一声那个名字,可她却抬起头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又带着几分羞涩。
“四郎。”
她说。
他怜爱地看着她,几分相似,却足以让他动情。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重新穿上了亲王娶亲时的衣服。
他想留下些什么呢,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远离紫禁城,仅他和她,在这一方天地里。没有皇上和莞贵人,只有四郎和菀菀,一如当年一般。
红帐白衣,再娶亡妻。
……
此刻紫禁城内,惊雷四起。
安陵容从梦中惊醒。
她的呼吸沉重无比,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提茗睡在旁边,听到动静连忙上去拍着小主的后背。
过了许久,安陵容的呼吸才逐渐平缓。
“小主,可是做噩梦了?”提茗担忧问道,“要不奴婢去给您端碗安神汤来?”
安陵容摇摇头:“不用了。”
“小主总是做噩梦呢,长此以往怕是会伤身体。”
“无妨,我的身体我知道,不会有事的。”安陵容安慰道。
提茗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儿,安陵容突然说道:“宫里下着大雨,不知行宫如何?”
提茗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于是劝慰道:“行宫地气热,想必不会如宫中一般电闪雷鸣。”
“是啊,看来是我多虑了。”安陵容神色黯淡下来。
“小主不要太担心了,风雨雷电不过一时,终究是会过去的。”
安陵容朝她笑笑:“是我想的太多了。”
她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每到下雨,她总会想起一个人。
此刻,她是否也因为头风而难以入睡呢?
她曾对自己说过,弘宣就是在这样一个雷雨夜去世的。那之后,她便有了头风的毛病。说起此事的她,神色和任何时候都不同。那时候,她也曾真切地替这位失去孩子的母亲感到伤心。
可人并不只是有一个身份,她或许是个可怜的母亲,可同时也是位恶毒的皇后。
自己痛失亲子,明知失去孩子有多痛苦,却依然疯狂的将这痛苦强加在别人头上。
何其恶毒。
“提茗。”
“奴婢在。”
“芳贵人那边情况如何?”
“每日汤药喝着,神智已然清醒了不少。”
“告诉芳贵人父亲,时机已到,做或者不做,他自己决断。”
“是。”
这一夜,京城风云骤起,无人嗅到危险的气息正在将这座巍峨的宫城吞噬。
第二日清晨,天色未晓之时,提茗和巧翠从延禧宫侧门悄悄离开,在不远处的分岔路口分道扬镳。
下一刻,京城某位大人的府邸大门紧闭,角门处却站着一名小厮,神情紧张地左右观望,见北方走来一素衣人,忙开角门躬身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