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说过？”煤老板跨坐在车垫上，背靠着扶手，把嘴里吸了一半的卷烟摘下来，一个潇洒的姿势，用食指弹飞出去老远，说：“刀把岭的煤炭按筐卖。面煤两块伍一箩筐，块煤五块钱儿。”
煤老板的嘲笑声引得绞车旁的两个工人哈哈大笑，一松绞把，差一点将手中的一箩筐煤碳给倒进了洞子。煤老板看见了，眼睛瞪得像一对牛卵子，对车绞工人开口一阵谩骂：“狗日的，都是猪啊！不要命啦？”吓得两个工人立马收敛了笑容，双腿发抖打颤。
一个月后，国庆终于明白了崖坪街上那句流行的歇后语：刀把岭的煤炭--服诓（筐）。后来，这句话又被他们用得活灵活现，发挥到极致，但是发明者是谁，却谁也说不清楚。
三人合着买了一箩筐块煤，付了钱，又谈好价请工人运回学校。下了山。一路上海涛不时拿国庆和建军取笑，笑话他俩把煤炭当白菜论斤买，怎么不当黄金论克买呀？经过乡政府大楼后面的坡地时，正好遇见一位中年妇女在地里掏挖洋芋。海涛也闹了一回笑话。本想买一点新鲜的洋芋回去做菜，可妇女说是挖回家喂猪的，不卖。海涛听后满脸通红，眼里充血，回敬一句：“你家喂的全是猪啊？”说完气鼓囔囔走了。
周五，学校只上三节课。放学铃一响，学生好比刚打开笼子的鸡仔，你推我，我挤你，喊的喊，叫的叫，叽叽喳喳一窝蜂地窜出教室。老师们走出教室，纷纷走进二楼办公室给校长反映，抱怨说开学都第三天了，班上都有那么几个学生没到校。新课上不了。家住崖坪的教师都要赶回去帮妻子串绑烟叶哩，边说边走了。兴华两兄弟要回家帮母亲劳动，也走了。建军挎着包下了山，国庆和校长背着背篓也下了山。校园又一次恢复了往日死寂的面目。
海涛在办公室花几分钟时间把初二英语作业批改完了，出来时正是烈日当空，三合土操场偶尔闪着几粒金光。他伸了伸懒腰活动一下筋骨，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没想到批改作业竟然这般容易，全班二十二名学生，收上来的听写本一本都不少，但只有六名同学在作业本上默写完二十六个英语字母，大小写完全正确的仅有三人。看来英语这一课还得从零开始。
海涛下了楼，不自觉转身走进伙食团。冬菊阿姨不在家里，姚胜利放下手中的数学教参资料，站起身给他让座，二人便攀谈了起来。
海涛问：“学校是什么时间开始招初中学生的？”
胜利回答：“有好几年了吧，中间又停了两年。”
海涛更加疑惑，又问：“为什么？”
胜利解释说：“本来学校是完全小学，没有实力招收初中学生，应家长的强烈请求，六年前我父亲就向区县申请招了一个戴帽初中班，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三年级，连续招两届，一个高中生都没有考起，中途就停了两年，可是家长又不同意，说孩子没地方读初中，还愿意乡里把提留统筹款收多一些，多请几个民办老师来教都可以，就又复招了。其实，小学毕业后，成绩和家庭状况稍微好一点的学生都去二中了，留下来全是成绩较差的学生，也有极个别是成绩好而家庭状况极差的。”
海涛又问：“那时学校的英语课怎么上？”
胜利笑了笑，回答道：“英语课就不上啊，要么发本书给学生，让他们自己看上面的图画，要么上自习。学校也请过一位女老师来教英语，上课时多数学生就是不听，还说汉奸才吃中国饭拉外国屎，把女老师都给气哭了。人家走了，不教了。”
海涛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样子，学校不是误人子弟么？”
“就算是帮助学生长个子吧，也比纯粹退学要强啊！”胜利接着反问：“上了两天，你感觉怎么样？”
海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刀把岭卖煤吧！”
这当儿，门推开了。冬菊阿姨进屋，接过话茬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