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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别有幽愁暗恨生(1 / 3)

「奴婢……」秋水执掌六宫多年,对于宫廷规矩,自然比旁人都要熟知,宫女子不得魅惑主上乃是当年汉祖郭后所定规矩,纵使后来郭后被废,可这规矩却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她原先为后,为做表率,一举一动都恪守宫规。

如今入宫为婢,更是应当遵守。

扯了扯胳膊,便欲下拜告罪。

可君王显然不这么想,他紧紧地握扶住她,横眉冷对着赵婕妤,声色低沉而微寒:「朕亦想问,婕妤进宫多年,难道就未曾听宫教嬷嬷说过,婕妤见朕需行礼请安?」

「陛下!」赵婕妤语噎,想不到他竟袒护她至此。

她怒而一指秋水:「陛下莫不是忘了,长孙秋水早已不是中宫皇后了,陛下为她这般待臣妾,这般置祖宗王法于不顾,可曾想过明日朝堂三公九卿会如何忠谏?」

「她眼下不是,谁知将来如何?赵婕妤,你言指三公九卿,朕倒要问问,后宫女子干政是为何罪?」

刘昶亦动了怒。

「你们不要以为朕不知你们背地里都瞒着朕做了什么,朕从前善待你们,是因为顾念你们离家入宫有百般辛苦,顾念你们家人在为这个朝堂尽心尽力,可若是你们一意孤行,不知悔改,就别怪朕冷血无情!」

「陛下!」赵婕妤瞪大了眼,看着他满面不可思议,曾经的恩宠、曾经他对她的一语一笑,都仿佛过眼云烟,再不见踪影。

怎么会这样?

定然是长孙秋水在君王面前胡说了什么,若不然……若不然他怎会如此翻脸无情!

赵婕妤咬紧了唇,手上的帕子恨不得绞进肉里去,她愤恨地瞪一眼秋水,忍着心头不甘,微微屈了屈膝:「臣妾失礼,陛下既是这般想臣妾,臣妾无可辩驳,亦无话可说,臣妾就此告退!」

「送婕妤回去!」

刘昶冷冷掷出一声,苏闻忙就招手唤了小黄门过来,使他们送赵婕妤回合欢宫。

这一位主儿出身将门世家,自来是娇纵跋扈惯了,入宫之后凭着她阿爷的功劳,在陛下面前原也得几分脸面儿,有时连秦昭仪都得避让她一些。

可越是这般越让她得意忘形,秦昭仪同陛下之间有多少情分,长孙皇后同陛下之间又有多少情分?她能让秦昭仪退避三舍,却不能欺压到长孙皇后头上去。

唉,就不能学一学人家陈宝林,那位才是活得明明白白呢。

苏闻叹口气,眼瞧着君王拉扯着秋水进了内殿,神情变了一变,旋即几不可见地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陛下心里是放不下那一位的。

「往后见着赵婕妤……不,是见着这东西十四宫所有人,你都不必行礼,问起来就说是朕的旨意!」

刘昶这一回当真是被赵婕妤气得不轻。

他当初让她受了委屈,不过是想要她明白,在这宫中他才是她最大的依靠,若想活成人上人,就必须要他的恩宠才可以,可不是要她回来受旁人的气的。

秋水知他在生气,可再生气,这样的话由他说出来也是大为不妥:「陛下若真如此待奴婢,那可就当真是要把奴婢架在炭火上了。」

她无名无分,只是一介宫婢,怎可见到诸宫娘娘而不行礼?若她不行礼,那六宫宫娥有样学样,岂不是都没了规矩?

到那时候,不单十四宫妃嫔恨死了她,怕是言官的唾沫都要淹覆半个朝堂了。

「朕……」刘昶张了张嘴,到口的那句「复你为后」差一点便要脱口而出,却被她那一双沉潭般安静的双眸看了回去。

「朕不会让你一直这么委屈的。」

他顿了顿,终是忍不住道。

她的兄长长孙无垢在发配边关的时候,因有功已被边关守将徐大宝任为得力干将,若是将来能一举平定边关,那就是天大的功劳一件,到那时候……他若提复立皇后,想来应无人反对了。

只是眼下他还不能同她说个明白,只要再等三个月,三个月后边关大捷,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婕妤娘娘!婕妤娘娘万万不可!」

合欢宫中,赵婕妤摔碎了一地青瓷犹不解恨,又要去掀那桌案灯盏,唬得宫中一众宫婢惊慌不已,跪在殿中不住苦苦哀求。

赵婕妤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脑子里全是君王和那个贱婢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秦昭仪说得对,是她大意轻敌,从长孙秋水去到君王身边的那一刻起,她就该料想到她不会隐忍不发的。

那些在长门受过的委屈,吃下的毒药,背负的伤痕,她定会一点一滴报复回来。

若非如此,君王怎会说出那些话?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没能再狠一狠心,让她于掖庭便消失不见。

好在……好在她还是一个宫婢,纵然再得恩宠,也不能越过她的头上去。

「怕是姐姐太过低估了她。」

徐容华等人听了赵婕妤的话,方知昨晚上宫中竟出了这样大的事,君王私自带宫婢微服出行,简直是千古奇观,闻所未闻。

可见得她魅惑君心到了何等地步,说不得就要复位中宫。

赵婕妤恨难自持,闻言不由冷笑:「你还当她是从前的长孙秋水不成?」

从前她们长孙一家,内有皇太后,外有当朝宰辅,长孙秋水立为皇后或在情理之中。

可眼下,太后病故,宰辅流放,她区区一个宫婢,有何资格再入中宫?

「正因宫中没了长孙太后,没了长孙宰辅,她才有可能复立为后。」

秦昭仪叹息着,君王当初废后未尝不是顾忌着长孙世家结党营私,尾大不掉,若这个顾虑不复再有,复立长孙秋水又有何惧呢?

「这般说来,昭仪娘娘就甘心看着她再压你一头?」赵婕妤掉转了目光,直盯着秦昭仪。

老好人当到了现在,秦昭仪不累,她都替秦昭仪累得慌。

秦昭仪心头焉能太平,那回她爹爹进宫看望她,说起在帝王宣室殿中看到长孙秋水别提多惊讶,直言荒唐。

岂不就是荒唐,一个废后久留在君王身边不去,会有什么好事?

她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自己动手,横竖这东西十四宫的妃嫔那么多,看不过长孙秋水的大有人在,她只需在里头搅一搅浑水,说不得就有意外收获。

是以依旧似往常那般谦卑道:「陛下若真有心立长孙姐姐为后,吾等自当敬她,说什么欺压不欺压。只是,长门那里……」

长门那里发生了什么,这宫里坐着的心知肚明,谁下了药谁动了手,说出来都足以让人心惊。

果不其然,她话音才落,徐容华就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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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长孙秋水专宠凤藻宫,谁看了不眼红,兼之那时皇太后是她的姑母,宰辅是她的父亲,里里外外都压住她们这些妃嫔一头,便是有苦也不能诉,眼见她一朝落难,岂有不落井下石之理?

她不过动动嘴皮子,有的是人愿意在长门给她出气。

只是那时她想破天也不会想到,长孙秋水还会有回宫的时候。

原先以为不过是个掖庭婢女,回来也是死路一条,这会儿君王既是对她另眼相待,倘或当真一朝心动,复立她为皇后,那她做下的那些事被她拿捏住,还能有她好果子吃吗?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等到她重新为后的那天还要去给她磕头下跪。

天色昏沉,自入了冬,宫里的风便一阵凌厉过一阵,刮在脸上仿佛刀割一般地疼。

苏闻急急进了门,见秋水还在屋子里没回去,忙笑着道:「秋宫人辛苦,臣下来得迟了。」

秋水连说无妨,看他耳朵尖通红,瞥一眼外头天色,不由道:「可是要下雪了?」

苏闻轻搓了几下手,暖和了些许便道:「这都要到腊八了,年终岁尾,估摸着像是要酝雪。」

宫中冬三月谓之闭藏,早卧晚起,必待日光。

刘昶虽是年轻,然朝中诸多大臣已经老迈,如此寒冷时光,叫他们顶风冒雪地赶来早朝,只恐会伤了身子,是以一进腊月便罢了早朝,每五天一听政,若平日朝中有急奏,可递折子,亦可递门籍入宫面圣,觐见奏对。

秋水原不该昨儿值宿,叵耐苏闻入冬后也病了一场,她心疼这位曾经的大长秋,便替他值了几夜,今儿瞧他比昨天气色更好,便细心叮嘱道:「阿翁纵然大安,也不能懈怠,那些药该喝还是要喝的。」

「臣下谢过秋宫人,都记得呢。」

他笑着颔首,送她到门前,又道:「明儿是腊八,今晚上秋宫人就不必替臣下值宿了,好生回去安歇罢,也好打点精神过个节。」

腊八要祭百神,往年都是帝后携诸侯百官同祭,秋水贬去长门那五年,宫中无后,帝王也不曾许以旁人这份恩宠,只是自己领了江都王、淮南王等宗室子弟并文武百官告祭诸神。

而今秋水回宫,虽说只是个宫人,可君王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想来明儿定是要她随行了。

算算日子,从长门一别,到如今也有半年了,原以为苦熬不过的岁月,眨眼便如白驹过隙。

秋水点点头:「奴婢知道了,阿翁且忙去吧。」遂回暖阁自行歇息。

翌日一早,君王便起身穿戴了冕服,玄衣赤裳,垂坠曳地,腰间佩剑金黄,露着貂毛的一丛云尾,大佩之上穿珠连玉,苏闻正给他理着,一眼瞧见上头有个佩玉竟是从前未曾见过的,不觉一怔:「这……?」

这白兔玉佩可是前一回出宫时买的,寻常把玩把玩也就罢了,怎可系在大佩上?

刘昶低眉看了一看,淡淡道:「无妨,就这么佩着吧。」

「诺。」苏闻无奈把那玉佩归置好,别看那一位守着规矩死守不放,偏是君王一碰见她就没了规矩。

一时穿戴整齐,刘昶转了一转,忽而问起来:「怎的就你一个人在,她呢?」

苏闻早料到君王会问起,忙躬身道:「秋宫人已经安进随行中去了,都在外头候着呢。」

「唔。」刘昶微微点头,过会儿又吩咐了他,「待会儿祭拜百神后,朕欲留江都王他们同饮七宝五味粥,你也一并安排了罢。」

「是。」

苏闻心下会意,一路同秋水她们过去,待得外面君王诸侯祭祀先亡、大醮天官礼毕,便拉住了秋水道:「秋宫人,陛下要在宫中宴请江都王,臣下一人恐是应付不来,还请宫人再辛苦辛苦,御前伺候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