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德林，你很会说话。”
“不，我很笨。”他收回了目光。
安吉拉说，学习很紧张，我不能分心。我要学好本领，毕业后找个好工作。我们家很穷，我要养家。谢德林点点头，说我跟你一样，家里也很清贫，我毕业了，同样要赚钱养家。两人在一起聊了很多，从二战聊到现在分裂的国家，聊到自己的处境。谢德林说，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没有本质区别，都是为了过好日子。安吉拉说，我觉得也是，只要过得好，什么主义都一样。
“你喜欢波恩吗？”她问。
谢德林点点头：“喜欢，比柏林好多了。”
安吉拉说，我没有去过柏林，我父母去过，是战争时去的，他说那个地方也不错。她还说，等你毕业了，我去你家看看，你欢迎吗？他说当然，我巴不得呢。她拉着他站了起来，跑到一个窗户面前，指着黝黑的夜色说，小时候，我就常在莱茵河边跑着，玩着，我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这里一草一木我都熟悉。
“谢德林，星期天我们去河边玩吧。”她转过头说。
谢德林犹豫不决，说我功课还没有做完呢，何况我们是大人了，又不是孩子，还玩什么呀！安吉拉很沮丧，讪讪地拉住衣角，没有吭声。谢德林一看她那个样子，心里有些疼，故意笑着说，我答应你，行了吧。你这个样子，让人心疼。他说安吉拉，以后你不要这样好吗。
“不好。”她拉着衣角，声音更细了。
谢德林害怕陷得更深，说我送你回家吧。
她答应了，结了账，就往外走。谢德林跟在后面。两人来到楼下，她不要他送，说自己坐公共汽车回去就可以了。她让谢德林也回学校，说晚了不好。说完就走了。她一走，谢德林也坐公共汽车回到了学校。这一夜，他失眠了。一只久经战场的“乌鸦”，不知道跟多少女人接触过，但是，如此纯洁的女孩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是他不忍心毁灭这幅好看的画，还是他心中有一个角落被触动，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安吉拉让他左右为难。
自此，她与他走的更近了。
“谢德林，星期天的事？”她问。
谢德林推辞，说没有时间。安吉拉没有再说，悄悄地走了。几天之后，同班同学告诉他，安吉拉病了，几天都没有来上学。谢德林又迷惑了，是去看她呢，还是……他有些犹豫。不去吧，有些不近人情，去了吧，又害怕自己对她放不下。同学霍夫曼说，你就去吧，否则，她会很伤心的。他还说，安吉拉是一个好姑娘。谢德林笑了笑，没有吭声，就走了。
霍夫曼跟他坐在一排，两人关系很好。霍夫曼的父亲是政府官员，母亲是医生，家里很富有。听安吉拉说，霍夫曼对她很好，但是，他家里反对。霍夫曼胆子小，一切都听父母的。所以，他对安吉拉十分同情。谢德林离开教室，在学校花园里转悠，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虽然他接触过很多女人，但是，都是组织上安排的。而安吉拉却不是，她是第一个向他表示爱意的姑娘。
“去吧，我就不相信自己没有如此定力。”他看着远方，信心十足地对自己说，“如果我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我还能做什么呢。难道我还不能把握自己的感情么？”他下了决心，一定要去。用安吉拉来检验自己的感情，检验自己对感情的把握。
第二天，他去了安吉拉的家。
他买了鲜花和很多东西。安吉拉看见他，十分高兴。她父亲上班去了，只有她母亲在家。安吉拉把他介绍给母亲，说他叫谢德林，是自己同班同学，从东德来的。安吉拉的母亲看见他长得十分英俊，彬彬有礼，又看见他带来了很多礼物，笑容满面，做了很多菜请他吃，还把安吉拉的弟弟妹妹赶到外面去了。
谢德林有些不安。
“……安吉拉，你母亲，这……不太好吧。把你弟弟和妹妹叫来一块吃饭吧。”在谢德林的坚持下，她母亲只好把弟弟妹妹叫回了家，一块吃饭。安吉拉的弟弟12岁，妹妹10岁，他们瞪着疑惑的眼睛看谢德林。他抚摸着他们的头，给他们夹菜，十分热情，让安吉拉很感动。吃完饭，安吉拉特意送他，送得很远。谢德林说，你回去吧，谢谢你母亲，她做的菜很好吃。她笑了，说欢迎你经常来家吃饭，我很高兴。
她很害羞的样子，低着头说，“这是我母亲第一次做饭给外人吃。错了，你不是外人，对吧。”他笑了笑，握了握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