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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1 / 3)

第二十四章 一念之差 万劫不復

端午的早晨,日头还没有完全升起,延寿坊的古池边便已热闹非凡。 裴府白幡招展,正门大开,三百名僧人在堂屋前吹响法器,念起经文,嗡嗡的声音传出老远;裴氏族人悉数赶到,加上自发而来的附近居民和因为恩旨已到而终于放心前来弔唁的留京官员,在萧条的长安城里,裴府的这场七七斋俨然也办出了一股哀荣泼天、哀声遍地的气势。

只是当不少官眷被接入裴府后院时,却惊讶地发现,接待她们的是裴府新过门的儿媳王氏、义女赵氏以及中眷裴的女眷,华阳夫人库狄氏并未露面。有人开口询问,一脸憔悴的王氏便含泪道:「阿家伤心过度,卧床不起。」

有知情人便悄悄解释:裴尚书遽然去世,库狄夫人伤心之下竟迷了心窍,守着裴尚书的尸身一步不肯动,也不让任何人碰,最后还是医师苦苦相劝,她才硬生生一个人给裴尚书净了身、换了衣;又让人把长安城眼下能买到的最好的棺木拉了两三副过来,亲自选定棺木,亲自抱着裴尚书的尸身入殓;之后就一头栽倒,昏了过去,到现在还起不得身。

众人少不得心生感慨:都说库狄氏悍妒成性,裴尚书畏妻如虎,原来 却是夫妻情深!

正议论纷纷间,外头突然有人通报,「右卫将军府刘夫人到! 」 「交河郡公府慕容夫人到!」

众人顿时相顾失色:这两位居然从洛阳千里迢迢奔丧来了,想来是接 到消息后昼夜兼程赶过来的——要知道,传达圣旨的特使一路飞奔,也不 过是昨日到达而已。

这份人情,实在是太重!

王絃歌和赵幺娘不敢怠慢,联袂迎了出去,就见刘氏和慕容仪果然都 是一身素服,衣裳虽还齐整,发上却犹自带着灰尘。见到有人迎出,刘氏 「呜」的一声便哭了出来,突然看清来人,又止住了眼泪:「华阳夫人呢?」 絃歌把前事又说了一遍,刘氏这才又哭了几句,直着嗓子叫道:「还不快带我去看看夫人?」

一旁的慕容仪和赵幺娘见了礼,又送上自家匆匆备的赙赗,原是准备 走到一边的,听到这一声,也有些犹豫,低声问道:「夫人身子可好些没有?」

她们远道而来,絃歌和幺娘不好阻拦,幺娘带着两人往后走,一路行来,到处都空空荡荡,却是这两日来客太多,所有的人手都被抽调到了前头,后院唯见白幡白烛,愈显冷清凄凉。

刘氏连连感嘆,一进院门又扬起了哭声。北房门帘挑起,有婢女快步 迎了出来,正是紫芝,瞧见外客,很是吃了一惊。幺娘忙上前将前因后果说 了一遍,不等她说完,紫芝便悲切道:「我正想找您呢,夫人她,她又不 见了!」

众人都愣住了,紫芝转眼已满脸是泪:「两位夫人有所不知,自打尚书 去世,我家夫人就有些神志昏乱,时昏时醒,有时根本不知尚书已去世,满 府寻他。奴婢今曰看着夫人睡下了,才去厨房取药,不想回来一看,夫人竟 是又不见了!」

刘氏和慕容仪不由相顾变色,难怪库狄氏这种日子居然都没出来,刘 氏便急道:「这内院也罢了,外头可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可莫叫人冲撞了她!」

赵幺娘也是脸色大变,只说了句「还请两位夫人莫要声张」,便飞快地跑了出去。刘氏和慕容仪对着哭哭啼啼的紫芝,不知如何是好。没多久, 原本便人手不足的前院愈发混乱,不少婢女悄然退下,开始满院子找人。 只是裴府佔地百亩,院落众多,一时哪里找得过来?倒是有人发现,在书房 的院外,看门的书僮不知被什么人敲晕了,满府上下顿时愈发紧张。

而被众人寻找的琉璃,此时正坐在一辆式样寻常的马车上,面无表情, 沉默不语。她身边的阿燕满脸担忧,试着踉她说了两句话,却全然没有 回应。

马车一晃,在靠近城墙根的一处药铺的后门停了下来。琉璃不等马车 停稳便冲出车厢跳了下去,落地时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她伸手一撑站起身 来,几步冲进门内。阿燕忙提裙跟了上去,带着她进了屋,又上上下下几个 拐弯,终于来到一间极为隐蔽的屋子里。

韩四早已等在屋内,瞧见琉璃,脑袋便垂了下去:「娘子,韩四无能,没想到阿郎身子恢復得这么快……」

琉璃看了看空荡荡的小屋,脸上终于露出了空茫之色,一把抓住了韩 四:「你们出去找了没有,有什么消息没有?」

韩四几乎不敢看她,摇了摇头:「我问过铺子里的伙计和附近的人,没 人听到动静,也没瞧见过黑髮短鬚的人。只是后院里少了一匹马,马伕还说,他的斗笠也不见了,此外就没什么异样了。」

少了一匹马,也就是说,他不但已经走了,而且,很可能已经走远了? 不,这年头没个身份凭证,他根本就别想离开长安!琉璃忙问:「那这两日他跟你说过什么吗?有没有透露过想去哪里的意思?」

韩四想了半日,摇了摇头:「阿郎醒来后一直十分平静,我也大胆劝过 阿郎几句,阿郎只说,既然娘子如此决断,他会如您所愿。这两日我摸着阿 郎的脉象,也觉得他心气似乎比平日还顺,这才放了心,没想到今日早上一来……」

如她所愿?琉璃呆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意愿是什么?

韩四突然拍了下脑袋,「对了,阿郎昨日问过我,我是如何给他改了模 样的,还从我的药箱里拿了黄粉出来把玩!」

阿燕听到这里,急道:「那你还不赶紧开药箱查一查! 」

韩四手忙脚乱地开了药箱,翻了半日,奇道:「黄粉没少,黑膏倒像少 了些。」

琉璃心乱如麻,转目打量着这间小小的屋子,却见四壁空空,只有一案 一席,案上放着几卷半新不旧的书,靠墙又放着一张三尺多宽的箱式床,床 上的被缛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靠近床边隐隐有一处凹痕,显然有人曾在这里坐了很久。

琉璃走上几步,小心地坐在了凹痕边上,又轻轻摸了摸那个枕头,突然 发现枕头下似乎露出了一方布角,忙掀开枕头,定睛一看,顿时呆在了那里。

枕头下压着的,是一条一尺多长、四指多宽的细白迭布,应该是裴行检 从自己的中衣上撕下来的;布条上是端端正正的七个暗红色的正楷,分明 是用血写成。那血痕虽然粗细不同、浓淡有异,每一笔却都写得异样得一 丝不苟,彷彿带着千钧的力道和无可动摇的决心——「世间再无裴行俭」!

世间再无裴行俭……难道他觉得,这就是,如她所愿?琉璃拿着那布条,只觉得那暗红的血迹扑面而来,不知为何满心满口都是血腥之气,却只 能咬牙死死忍住。

阿燕脸色大变,丢开药箱过来扶了琉璃坐下:「娘子,阿郎他……阿郎 这是赌气呢,眼下您更要好好保重身子,家里那么多人还指望着您! 」

琉璃依旧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布条,轻声道:「阿燕,你说,他会去哪里?」

阿燕也是一脸茫然:「阿郎没带换洗衣裳,没拿钱帛,似乎只拿了些涂 面用的黑膏,那东西又能抵什么用,他……」

琉璃眸子一亮,勐地站了起来:「他回家了! 」为免意外,韩四在裴行俭昏睡时就给他染黑了头髮,剪短了鬍鬚,模样看着已与平日不同,他又拿了可以涂黑颜面的药膏和斗笠,也只有回府,才需要如此乔装。以今曰裴府 的混乱忙碌,他绝对可以混进去!

她一把拉住阿燕:「快,咱们回去! 」

阿燕忙带着琉璃到了后门,上了马车,韩四也跟了上来,一路苦着脸喃 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琉璃低头不语,只觉得怀里揣着的那根布条如火焰般烫得她胸腹之间 剧痛难忍,整个人不由自主慢慢地缩成了一团。阿燕瞪了韩四一眼,伸手 轻轻揽住了琉璃的肩头:「娘子放心,阿郎既然想着要改头换面,便不是要 去揭破娘子,他多半只是有些气恼,待会儿娘子见了阿郎,好好解释一番, 也就是了。」

见到他?琉璃轻轻摇了摇头,整个身子又缩得小了些。

阿燕的马车裴府的门子都已认得,马车直入角门,避开车流人流在无 人处停了下来,琉璃跳下马车便直奔前院,没跑太远,就有婢女惊喜地叫 道:「娘子,娘子您在这里。」

琉璃哪肯理会,直奔而过,一直跑到了外书房的院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