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游戏 女生 其他
首页

第二章 旅人(2)(1 / 3)

《乞力马扎罗的雪》reference_book_ids":[7267108881027828755,7025500107025943566,7109046336028150821,6976617525261896735]}],"72":[{"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72,"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7,"start_container_index":72,"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3},"quote_content":"《房奴》reference_book_ids":[7024420053588118565]}],"133":[{"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133,"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87,"start_container_index":133,"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80},"quote_content":"《生活在别处》reference_book_ids":[6656561733835951107,7255145282411695104]}],"147":[{"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147,"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22,"start_container_index":147,"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6},"quote_content":"《青蛙王子》reference_book_ids":[7174730074455804980]}]},"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在一百个城市奔跑

他的汗珠碎成八瓣,荣幸地融入不同的泥土。

快要找不到自己的时候,杜立铭就想拔足狂奔,在陌生城市的陌生街道,跑上一二十公里。

比如,一个四季不明的下午,三点半,他从聊城开车西行,天空阴郁而昏黄。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在路上就好。

六点多,在河南鹤壁服务区要了碗牛肉面。继续上路,天就黑透了。一路上,没有车,他觉得自己在往黑暗的心脏冲去,那是一种柔软。

晚上十点,他决定落脚三门峡。入住黄河东路锦江之星时,将近十一点了。喝口水,歇息片刻。十一点十分,他沿着黄河路跑到火车站,再沿着崤山路跑到西头,最后沿着黄河路折回,十五公里。

很久没运动了,跑到最后他有些累。回来,午夜已过。陌生的城市,对于它来说,他是个陌生的人。两点半,这个吃了简单食物的陌生人终于累了。

比如,第二次去长安,夜宿皇城根下,是长乐门边上的如家。他凌晨爬到城墙上,沿着十三公里的城墙,跑了一圈,隔世的落寞王朝,在月色苍茫中倒退而来,都是准备好的。

比如,别了长安,他奔成都。出来不久就是连绵不绝的秦岭山脉,云雾缭绕,一个接一个的隧道,明灭相连。入夜之后,依然在路上,有音乐有黑暗陪着,就像在时光的隧道穿行。夜里十一点半,他换上衣服,沿槐树街,长顺上街,小南街,跑到红星路,向北,再沿着总府路过天府广场,从人民公园到长顺上街,最后经过宽窄巷子回到住处。十公里多些。

比如,陕西西北部的定边,零下十几度的雪夜,他光着脊梁奔跑的十八公里。比如,从藏地米拉山口一路下坡,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狂奔,那才是一个男人要做的事情。

比如,十一月下旬的丽江古城,海拔两千米,夜里十一点,已经冷了。他沿民主路到黑龙潭,绕来绕去又回到古城附近,沿着金虹路跑到郊外,从金安路再跑到祥和路,从古城南门进去,跑到四方街。他在古城里跑了很多街巷,然后回到民主路上,十公里左右,很多道路无法标记。古城像个人类灵魂的迷宫,任怎么奔跑都找不到出口。凌晨的古城,人已不多,跑在这样的街巷,像个梦境。

……

奔跑的记忆开始于杜立铭的少年时代。他深刻地记得,有一次在黄昏的旷野,他一个人朝着太阳奔跑——太阳像珠宝垂落,像温润的蛋黄一样散发着光辉,那一刻,他忽然就相信了夸父逐日不是一个传说。

大学毕业后,他想要在世界的一百个城市里奔跑,每个城市奔跑十公里。在这之前,他几乎跑遍了身份证所在地淄博市区的所有地方,周村,临淄,桓台,也都跑过了。

跑着,不再年轻着,杜立铭接纳了人生的无奈与无常,面对太多不能解决的现实和精神上的问题,他用奔跑寻求一个答案。一个不可能有的答案。很多时候,他仰望天空,求一点神谕。

十几年,他把在每一个城市的奔跑路线都做了留存,甚至包括住过的酒店房间号码。这路线纪录,不是简单的文字,更意味着温度、疲惫和汗水——

桂林、玉林、海口、珠海、广州、汕头、福州、温州、杭州、南京、徐州、合肥、池州、景德镇、南昌、井冈山、河源、连州、汨罗、阜阳、威海、潍坊、濮阳、开封、石家庄、北京、法国第戎、阿尔卑斯小镇、皮亚琴察、罗马、恩斯布鲁克、苏黎世、郯城、香港、澳门、深圳、漠河、泰安、长治、平遥、延安、西安、南阳、岳阳、长沙、张家口、呼和浩特、包头、银川、定边、靖边、太原、天津、廊坊、涉县、绥德、中卫、兰州、武威、张掖、嘉峪关、瓜州、哈密、乌鲁木齐、霍尔果斯、石河子、吐鲁番、敦煌、德令哈、西宁、天水、上海、苏州、扬州、淮安、宿州、沧州、承德、长春、沈阳、哈尔滨、佳木斯、抚远、鸡西、敦化、丹东、白山、大连、鞍山、锦州、唐山……

我想象着,夜晚十点,他在这些城市的街道上奔跑。每一个城市都烙着他独特的印记。他的汗珠碎成八瓣,荣幸地融入不同的泥土。

“以这样的方式感受每一个城市,是我的命运。对男人来说,孤独是最伟大的事业。人生,应该有长途的孤独旅程,来认识陌生的自己,来从各个不同的角度看看自己的样子。”

尽管很多时候他会在潜意识里看到一个场景,路边上的很多人指着他跑过的身影在叫:看啊,那个奔跑的疯子。

关于这个疯子的现存信息包括:杜立铭,山东聊城人,现居淄博,任职济南。生于七十年代,写诗,兼及小说,散文。著有诗歌集《五月的最后一天》《四月》等。

阿占:在一百个陌生的城市奔跑,听上去像一句诗而不像发生在某个人身上的真实事件。

杜立铭:在每一个陌生的城市,我所跑过的每一条街道,遇到的人和风景,都是有特定意义的。奔跑是用身体在大地之上写作,而且,在某一方面,奔跑远远超越了写作的意义。奔跑是我生命的意义,它还代表着另外的一些东西,超越于奔跑本身。它让我悲喜交加。我还能重新开始我的生命吗?没人能够救我,我像个溺水者,只能自救。不管我跑了多少个城市,我都是一个失败的战士。

私聊

阿占:你的骨子里住着一个流浪者。

杜立铭:如果可以给自己判刑,我想给自己判个流放,越远越好,西藏或者西伯利亚。真不知道古代怎么会有这个刑罚,很有诗意。

阿占:奔跑对你意味着什么?

杜立铭:存在感。别以为自己诚实,我们很多时候不对自己说实话。人到中年,我们反而忘了自己想要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茫然无措,我不甘心。我看到虚无,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我在吗?我真的存在吗?

阿占:所以你要奔跑。

杜立铭:一切远没有结束。这算什么呢?什么也不算,只是自己的一个大游戏而已。或者说,它是一种行为艺术,或者它本身就如同一个宗教的仪式,像那些磕长头的信民们一样。东西南北骑完了。一百个城市奔跑完了。全国也都自驾完了。

应该干点别的什么了。回来吧,回到房间里来,看另一个世界。

有梦的姑娘,语无伦次的故事

她迷恋路上空无一人只有牛马做伴的感觉。

宋蕾给我看早年的照片,是她在三里屯酒吧嗨夜时拍的,一群姑娘里属她最野,身体扭成了S型,上衣短到露出了肚脐,裙子短到盖不住屁股,正是青春骚浪破表。

许多事,宋蕾都是背着父母做的。包括被主流媒体作了整版的人物专访,这种在别人看来足够荣光的事情,她也不愿意让父母知道。

上次就被我妈骂了个半死。她说。

报道内容无非是她独自远行的故事以及叛逆却出彩的人生,父母却认为丢人,“该结婚了不结婚,只知道瞎玩。”他们只希望她做个安分的小学美术老师,收入稳定,生活踏实,适龄出嫁,相夫教子。她做不到。她的血液里流淌着一匹野马,时不时地,她就要随野马一起去远方。

为了不让家里鸡飞狗跳,就得瞒住父母,一边上朝九晚五的班,一边做浪迹天涯的梦。梦想越狂野,现实越乖巧,父母安生了,她才能利用寒暑假远行。只要能远行,只要能活着回来,中间发生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父母又能拿她怎样呢。

事实上,她几乎瞒住了一切。一个人在途中尝试各种不可能:搭车,住帐篷,逃票,夜宿十二个男女混搭的旅馆……青春无知也无畏,宋蕾说她一度很享受各种不知所措又劫后重生的快感。

这个27岁的姑娘独自走过了大半个中国和十几个国家,且都是知难而上的“穷苦之旅”。不去发达的地区和国家,也从未住过二星以上的酒店,因为她偏爱未被开发的自然和原始的人文生态——骑摩托车穿越广西;在大理画画摆地摊赚路费;在零下20度的东北雪地里扎营;在埃及滚烫的沙漠里想念青岛的大海;在迪拜丢了行李;在全是穆斯林装扮的科威特被围观;在肯尼亚被黑人抢过手机……

宋蕾经常会被自己的大胆吓到。“如果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人长途旅行过,就永远不会知道,心里究竟住着一个怎样的自己。”

宋蕾在微信公众号上的签名是:一个好像有梦想的姑娘,给你们讲点语无伦次的故事。那些故事,当真是用孤独、自由、青春热血串联起来的私人地图。

比如,“从丽江搭车去了维西,从维西回到香格里拉。”比如,“又要开始自己一个人出发了,如果没有受伤,就不会错过墨脱。”比如,“我很迷恋路上空无一人,只有牛马做伴的感觉。”比如,“我是一个从来都不会高反的小盆友。”比如,“跌跌撞撞到了林芝,养了很多天的伤。一直住在这个青年旅舍。”比如,“2014年,本命年。过完正月十五,我又任性地背着包上了火车。对,这次是火车,不是搭车。48小时站票,我终于又回到了拉萨。一下车,除了激动得头晕,还有点缺氧。”比如,“在路上,捡到了共患难的朋友叶儿。她是一个为了安慰化疗掉光头发的亲人自己也剃了光头的善良姑娘,我和她一起在福建龙岗的公园里搭帐篷过夜,并一起吓跑了偷窥的流氓……”

没有读万卷书,却真的行了万里路。亲眼看到,亲手触碰,宋蕾喜欢和各种各样的人打开话匣子,继而敞开心扉,听他们的故事,感受他们的精神世界。“有的令人羡慕,有的令人惊讶,还有一些会洗涤心灵。”

最近一次远行,是去非洲登顶最高峰乞力马扎罗。每天十几公里的负重登山,让没有提前准备专业攀山设备的她有点吃不消。冲顶的那一天,也是最残酷的一天,宋蕾和同伴在海拔5000多米的高原上不间断地走了十七个小时,身体和意志彼此撕扯着,最终意志赢了。

“登顶以后的那种满足感是很难表达的。我看到了绝美的日出,呼吸到五千多米海拔上的空气。满心热血,热泪盈眶。”在那同时,宋蕾想起了在埃塞俄比亚的火山,想起了肯尼亚大草原上的羊群,也想起了海明威的《乞力马扎罗的雪》——无论你成就如何,你的生活就是你的天赋所在。

说到这里,故事似乎该讲完了——不,其实只讲了一半,另一半,更是宋蕾瞒着父母打死也不敢说的。

为了支撑旅行的经费,除了工资之外,宋蕾还有一个外快,私房摄影。一开始,她只为闺密拍摄。随后她便发现这是最纯粹诚恳的人体描写——学艺术出身的人喜欢在光影中发现胴体之美,大学时代经历的人体写生课训练让宋蕾比普通人更坦然于此。后来越来越多的陌生姑娘在看到那些美得不可方物的照片后主动联系她,表达对年轻身体的记录需求,以及喜欢这种神秘性感的叙事方式。

她们不仅信任宋蕾的专业,更信任她会对她们每一个个体的深层理解。她们中的绝大多数根本不问拍摄方案。当然作为女性摄影师在安全感这点上是有优势的。宋蕾知道她们准备好了,准备好了下决心要更直面自我了,准备好了展现终极的女性美。

宋蕾惊喜地发现,来找她拍私房的姑娘们对自我的实现和独立性前所未有的明确。“那些独特的、热爱生活的、接受自己的姑娘,有自己热爱的事业,可以强大到不畏惧失去任何男人或者女人,可以有伴侣,没有的话自己也过得很好。而这一切才是完美人生的必要条件。”

在宋蕾眼里,“A Cup”与“D Dup”的美没有高低,90斤与130斤可以一样引人入胜,因为宋蕾绝不会想做一个器官拍摄者。另外,宋蕾也认为性和性感是不同维度的概念。性感是一种高级美,是一种状态。有些人眼神性感,有些人思想性感,有些人脱了衣服很性感,这都很棒。

宋蕾拍私房照,质疑的声音比她到处乱跑还要多,甚至有人说她是同性恋。她不解释。把热爱的事情变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她觉得足够了。

私聊

阿占:路上险吗?

宋蕾:险。一次在云南与拉萨交界的地方,我和同伴搭车进了深山,去过藏历新年,第二天出山的时候只能步行,边走边找机会搭车,这个时候才发现进山的路是倚山的悬崖,只有一米多宽,稍不留意,掉下去估计连尸体都找不到。我们沿着这条路走了很久很久,走到大路上,三四个小时不见车。终于来了一辆车,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们脑袋一热,徒手翻进了正在行驶的卡车里。本以为可以逃过司机的眼睛幸运地走出大山,结果在下车的时候因为背包太重而车速又太快,缓冲没有做好,被车拖行了好几米。

阿占:不断探险的意义何在?

宋蕾:每次远行回家,心理状态总是莫名的好。独自旅行让我在路上向内思考,了解纯粹的自己,同时也整理自己,回来更好地面对模式化生活。我已经慢慢学会了如何不把自己陷入囧途,以及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保护好同伴。

阿占:私房摄影也够“险”的。

宋蕾:纽顿说过一段话,“在我的字典里,艺术就是个下流字眼。我喜欢粗俗。我对坏品位有浓厚的兴趣——它比那种假想中的好品位令人激动得多,后者不过是人们看待事物的一种标准化了的方式而已。”其实早在三十年前甚至更早一些时候,私房摄影作为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摄影风格就已经在西方世界崭露头角,尽管私房摄影从一开始便收到了众多口水和白眼,但这并不妨碍它最终成为摄影史上的重要流派之一。

吐槽帝的飞行器

他的话是挖掘不竭的宝藏。他的话也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画思想。

画哲学。

画形而上。

画你看不见却又想看见的。

画你想到的却又做不到的。

梁克刚的话,让不少当代艺术家恼怒,沮丧,焦躁。与此同时,他那廓形时尚的眼镜片后面是一抔静冷的光。听者死死地盯着他,一边希望他那极富口才的嘴巴停下来,一边又希望他永远说下去。他的话是挖掘不竭的宝藏。他的话也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是人间著名的吐槽帝。听他“上课”的艺术家只能认栽。

作为中国著名的当代艺术策展人、观念艺术家、建筑师、美术馆运营专家综合体,梁克刚总是带着与生俱来的精干与热情,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青岛或不同的城市。这么多年一直这样。他连轴多飞,从上海,从成都,从香港,从海南,从西安……从四面八方来到青岛。2014年策展了第55届威尼斯双年展平行展《无常之常》以后,他的飞行线路更复杂了,意大利的佛罗伦萨,法国的里昂,德国的汉堡,都是他的起点或终点。

2016年,抛却高铁和汽车的出行距离,他的国内飞行里程接近13万公里,航班109次,国际航班25次,里程无法精确统计。一天飞三个城市,不算什么重头戏。飞行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时时上演的行为艺术——他似乎自带隐形飞行器,自己给自己加油,自己给自己预备红眼航班,自己给自己准备起降条件。

十五年前,地产商开始掌握社会话语权的时候,梁克刚却毅然收停了风生水起的地产顾问公司和设计公司,全身投入艺术领域。他认为,只要有艺术傍身,就能很容易地逾越物质的困扰和功利的羁绊,变得更加真实、朴素与简单。

很快地,这个理想主义者就成了现实主义的对手。

2007年12月11日,第九届“中国住交会”在北京开幕,火爆的现场忽然出现了一个戴枷锁镣铐的人,步履艰难地“巡场”,并随时都有被沉重枷锁压倒的可能。走近了,可见枷锁之上赫然着“房奴”二字和楼房户型图。

这便是梁克刚的行为艺术作品《房奴》。现场骚动起来,尤其是当梁克刚戴着这套沉重的行头在潘石屹的大照片前单腿下跪时,一阵哄笑冲向了高高的天棚。

梁克刚说,这个作品借鉴中国古代用来囚禁犯人的“木枷”,在“住交会”现场选择典型场景拍照,使沉重压抑的具象的“房奴”与房地产全行业的浮夸、虚假繁荣、炫富心态,形成强烈对照,以期使观者产生心理震动,并引发集体反思。

随后,梁克刚又在媒体采访时发声:“作为观念艺术家我只负责提出问题或强化问题,这些问题也并非是我个人可以解决的,从创作角度上来讲这是一个相对简单直接的作品,但也正是我所一直追求的可以与非专业的普通观众直接交流互动的方式,我个人不喜欢那种文绉绉的煞有介事的创作方式,今天的中国,波澜壮阔、复杂多样、鱼龙混杂的社会现实比任何以西方艺术史体系为标准的故弄玄虚的学术研究更加精彩和刺激,而我正是希望运用这些社会现象、资源、趣味以及混乱作为创作材料和素材,借助现代传播手段引发强大的社会效应和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