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AI情感朗讀功能。歡迎大家點擊體驗!
谢春山决定洗心革面。
但阿琼家的窘迫并没有得到改善。
农人一日劳作,所得却微小。如果没有积年累月的积攒,一旦手停即口停。
阿琼家从前被人赞一声富裕,不过是矬子里挑矮子罢了。如今经过一段时间的糟蹋,家里早就败得光光的了,且家里只得谢春山夫妇两个劳力,已沦落到最差一等人家了。
阿琼冷眼看着。她爹据说这几日并没有跑赌场。也许跑了,她也不知道的。但是她明白,有瘾的人,要戒掉并不容易,决心虽下,反复却常见。
改过自新太艰难,决心下了,还需足够自制力。犹豫与反复总会出现,能克制就是胜利。千里虽远,以跬步始积。
是以阿琼虽依旧冷脸对她爹,但心里已经和缓许多。
我爹还是心疼我,我爹还是肯自省和改过。
这些念头,令她心里偶尔燃起微末的快乐。
不过,当你期望生活好转的时候,往往它回馈你的是相反的东西。
阿琼家的小猪崽病死了一只,另外两只,也疑似活不长了。
她家里如今除了三只猪,并没有再养别的家禽了。
鸡鸭鹅崽买来养,都是要花钱的,但等他们长大,所需时间却太长。
当初为何没有用蛋来自己卧崽?于徐春梅来说,她三个孩子每天张嘴待哺,睁眼就要吃的,眼下她给孩子多一点蛋肉吃都做不到,何尝顾得到以后?
所以,很多时候并不是穷人没有长远眼光,而只是朝不保夕的生活无法做打算而已。
这只猪一死,徐春梅难受得对着猪圈里另外两只病猪抹眼泪,谢春山也跟着唉声叹气,把死猪藏在门背后。
这事儿也不能给人知道,不然指不定怎么被编排呢。
只是,无论别人知不知道,自己家都要心疼死。
晚上,饭桌上多了一盆肉。
阿琼愣住了,控制不住地上下吞咽口水。
她淹了一回,爹娘心疼她,鸡蛋给她吃了几回,一两回饭菜里肉末儿也有几星,但是大口吃大块的肉,已经许久没有了。
阿琼左右打量,肉量一家人吃都足足的,这才放心地大口吃开来。
谢春山和徐春梅都紧盯着三个孩子,见他们都吃了有小一碗,赶紧拦住不让吃了。
孩子们嘴角流油,吃得又开心又满足。夫妇俩看着一片心酸。
剩饭菜收拾了扔潲水桶里。如果是以往,潲水加一些剁碎的猪菜煮一煮是用来喂猪的。
现在……
两人往猪圈里走去。果然,不用喂了。另外两头猪也趴在地上不动了。他们就是不进去上手摸,也知道这是病死了。
徐春梅睁大眼看着,泪水涌了出来。
“婆娘……”谢春山伸手揽过她,“嘘,阿梅,嘘,不哭……”
“屋漏偏遭连夜雨……”徐春梅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没多大事,”谢春山保证道,“真的,没多大事。”
两人依偎着安静了一会。
“这猪不能再吃了。”
“嗯。”
头一只病死的猪,被他们开膛破肚扔扔捡捡地,最后炖了一小锅肉,夫妇俩端上桌给孩子们吃之前,已经各自吃了一海碗到肚子里去。
半天功夫过去,两人也没有拉稀头痛,也没有口吐白沫,最后决定还是给孩子们吃。肉荤太难得,孩子们已经瘦得跟竹条儿一样。
何况——他们两人都没说出口但都心知肚明的念头是——如果出事了,反正是一家子在一块,以后就都清净了。
所幸是没有——无论如何,好死不如赖活着。既如此,就不能再冒第二次险了。
第二天晚上。阿琼想去灶上蹲点热水,还没推门,就听到了他爹娘的声音。
“扔了?”
“嗯。”
“扔哪了?别给人捡了吧?”她娘担心地道,“泡水了再捡来吃更得出事。”
“放心,我扔鸭龙江里了。”她爹答道,“往江心里扔的,我走了有二里地了。估摸着这会就该冲进大河里去了。”
“唉。”她娘沉沉地叹气。“功夫都白忙活了,可惜。”
“是挺可惜,”她爹突然就笑起来,“我说给我做碗红烧肉再扔,你偏不让。”
“缺心眼啊你,”她娘嗔怪道,“会吃死人的,不能再吃了……”
“听婆娘的。”她爹嬉笑道,突然又哎哟地叫起来,“别拧了,真疼!”
阿琼抿唇笑了笑,转身走了。
其实她是真舍不得多恨她爹,真的。他不赌的时候,人真的很好的。阿娘轻易就会被他逗笑。至于自己和弟弟,他还会帮他们做弹弓削陀螺,让他们骑在脖子上去玩,当然,她那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