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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3 / 3)

临近黄昏,我们跟在一个西藏卡车车队后面,那些卡车上面都绘有色彩鲜明的藏族卍字纹。卡车停靠在路边的田野里,司机们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坐在石头上嬉笑。他们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接着又把目光转回火堆上,仿佛对他们来说,一家子加利福尼亚人驾着丰田车从厦门来这里,是稀松平常的事。

苏在面包车上整理床铺,我靠在驾驶室的门上,看司机们拖出一个1.2米长的木质酥油茶壶,倒入黄油、盐和茶,飞快地轮流搅打,制出他们喜爱的饮料。及至夜幕降临,他们收拾好搅乳器和火堆中残余的牦牛粪便。出乎我的意料,他们不打

算过夜,而是要继续前行,还坚持让我们一块走。

那天我开了十五个小时的车,精疲力竭,半梦半醒地倚在驾驶座上,畅想着温暖的床铺和热腾腾的食物,这时挡风玻璃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把我拉回冰冷而狭窄的现实空间。一位藏族司机笑着指了指公路上的一排排卡车,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说:“我们要上路了。跟我们一起走吧。这里不安全。”

“我很累了!”我拒绝了他的好意,“你们走吧。”

“不行,”他坚持道,“下山的路,好走,海拔低一些睡得更好,有军事基地,士兵们会保护我们不受土匪侵扰。”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二十分钟就到了。”

哦,好吧,二十分钟我还受得住——虽然实际上远不止二十分钟。他骗了我,但我后来知道他是好心骗我。

不知过去了多少个二十分钟,我一直盯着长长的一排红色尾灯,它们在岔道上蜿蜒起伏,就像闽西客家村落里的舞醉龙巡游。几个小时后,我们驶离公路,从石壁的缝隙驶入一个军事基地。我谢过向导,就又蜷缩在前排的座椅上,由于疲惫不堪,不消几分钟便沉沉睡去。

次日天蒙蒙亮我们就醒了,而那些乐善好施的藏族司机已离开停车的空地。我们带着空空如也的油箱和备用油箱,开始四处寻找汽油,却徒劳无获。在中国的其他地方,军方愿意把汽油卖给士兵

和老百姓,所以我在一个拥有巨大汽油仓的军事基地边停了下来。“请问我们能买点汽油吗?”我向一个士兵询问。

他回答说:“很抱歉,我们这里不卖给老百姓。”

“那周边有什么加油站吗?”我问。

“你们往哪个方向走?”他问。

“我们要去西藏。”

他睁大了眼睛。“开车去?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没有加油站。”他说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我感到费解,既然哪里都没有汽油,他为什么还要问我往哪个方向走?

连备用的塑料油桶都空了,我终于感到力有不逮,也许从离开厦门开始,一切就不是我能招架住的。这趟旅行我真不该带着家人。我爬回驾驶座,关上车门,苏问我:“比尔,现在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苏,”我说,“我会想办法的。”但我感到很无助。我一直自信十足,认为可妥善处理所有问题,而且目前为止,我表现得还不错(当然,部分是缘分的功劳,比如在宁夏的修车铺遇到的老爷爷)。

我决定在路上拦车,去上次用油桶装汽油的小屋,尽管来回要两天。我刚打开车门,就看见一位衣着干练的军官从办公室后面的一栋楼里冒出来,朝着我们的面包车走来。他微笑着说:“你可以加油。”

我不知道他们为何改变了主意,但毫不迟疑地接受这份好意。我谢过他后开始加油,他说:“把油加满。要

开很久才能到西藏的第一个加油站。”

我把油箱装得满满当当,询问需要付多少钱。在那种时刻,不管他要价多少,我都会付给他。军官说:“他们已经告诉过你,我们不能卖汽油给老百姓,所以我们送给你吧。”话毕,他迅速转身,阔步走开,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露出微笑。“注意安全驾驶。”

我们向他挥手告别,继续向山里挺进,爬上一个白雪皑皑的隘口,下山时赶巧七月的冰雹砸了下来。沸腾的黑色热气似透着怒气,笼罩着巍峨的群山,雷声在漆黑的山谷间回荡。风声呼啸,尖厉刺耳,如报丧女妖在苦苦哀鸣。暴风雨仿若是有意与我们玩着猫鼠游戏,大风忽左忽右,每一阵风都是对丰田面包车的无情嘲弄,靠着那点寒酸的装备,仿佛随时都会在落满冰雹的路面打滑,将我们从山腰上抛掷下去。

养路工人对天气引发的骚乱浑然不觉,埋首苦干,偶尔停下来只是为了戴上布军帽,挥手高声打招呼“扎西德勒!”我们也挥手回礼,然后向更高处进发。西藏检查站素以检查严格而出名,随着我们一步步靠近,几个星期前离开厦门时萦绕在我脑海的疑惑又再次浮现。“如果我们在西藏的隘口被迫折返,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