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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布达拉宫(2 / 2)

西藏的冻土过于坚硬,土里石块又多,不适合土葬,所以人们在神圣的山顶上,用刀子剔去死者肉体上的骨头,秃鹫落在滑腻的岩石上,品尝混杂着遗骨和血水的盛宴。以这种方式为生命画上休止符着实可怖,但确实有其效用。也许相比起来,价值二百一十亿美元的美国殡葬业更加触目惊心。让逝者的亲属耗尽银行存款,却只是对尸体进行防腐处理,然后将其埋入黄铜手柄、缎面内衬的昂贵红木棺材里——此举不过是给虫子提供一道美味佳肴罢了。

美国殡葬业利润

可观、效率卓越,我们从不去理睬死亡,等到自己一觉醒来濒临死亡时才会正视它。但世界屋脊上的西藏人,活着的每一天都知道生活艰辛且最后难逃一死——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何他们以激情和幽默的态度拥抱生命。

也许正是受了极端环境的影响,西藏人民对万事万物都表现出极端的态度,从宗教到音乐皆是如此,尤其是藏族音乐。他们喜欢古老的歌谣,《格萨尔王传》是世界上最长的藏族民间史诗,共有一百多万诗行,是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的四倍,藏族表演者需要将整部诗烂熟于心。

这要是落到美国编辑手里,估计就完了。

藏族人伸舌头

一位领着小女儿经过的藏民朝我微笑,伸出舌头。香农见了,说:“爸爸,那个人冲我们做鬼脸!”我告诉俩孩子这是藏族传统的问候方式,他们很是高兴。过了一会儿,耳边不断有笑声传来,我转头一看,香农和马修正对着每一个经过的人伸舌头。我说西藏人可以这样做,但美国人不行,他们很不高兴。之后,他们改为坚持说:“扎西德勒!”

香农和马修与藏民家庭合影

西藏汽车停靠站

在拉萨短短数日,我们收获颇丰,随后我们准备驾着丰田车离开,没想到在加油站加油比向军队讨汽油还要难。“你必须要有工作单位发的配给票。”服务员告诉我。

“可我不在西藏工作,我只

是来旅游的。”我说,“我不能用买的吗?”

“当然可以,”那位伙计说,指了指油站的入口处,“门口那些人是倒卖配给票的,能给个好价钱。”

加了半箱汽油(他们少给了几升,声称要补偿气压),我们又折返朝青海进发。十多天未见,最糟糕的弯路已消失不见,但为了不让我们觉得一切得来不费功夫,他们又新造了更糟糕的弯路。

我们沿着蜿蜒的公路下行,太阳刚落到嶙峋的雪峰后边,我们抵达偏僻的安多县。此时距离下一个村子还有十二个小时的路程,所以当我们看到一堵古老的黄色土墙上潦草地写着“有房”时,便停了下来,顺着箭头指引进入一个开阔的院子。一位身形圆润的藏族女房东露出粲然的笑容欢迎我们,笑容里既带着友善,又有几分狡黠。她慢慢地绕着丰田车转了一圈,然后猛地打开侧边车门察看车内,借此估计我们的身价。这辆面包车两周前驶过戈壁沙漠,现在还是一片狼藉,也许让她错将我们判为流浪的美国吉卜赛人,因为她的收费十分合理。“一间房,三十元一晚。要住几晚?”

她带着自豪的神色,打开小房间的锁。粗制滥造的木板床仿佛是从粗糙的木地板上就地取材,拉出木板制成。她扔给我们一箱免费的牦牛粪燃料,供我们用自制的铁炉泡茶,还讲解了如何从院子的井中汲水。

我们整

顿完毕,房东便领我们参观她的住处。虽然只有两间房,但和大多数设施齐全的藏民家一样,她的房里有一个神像架、一张铺有色彩艳丽的羊毛垫和绣花被的床、一个铜炉、一盏煤油灯、一台收音机,还有一串亮红色的塑料保温瓶。

安多县的民宿客房

让她引以为豪的是两个1.2米高的黑色漆面箱子。每一寸地方都装饰着纹样繁复的藏式花卉图案,色彩含蓄质朴,教人目不转睛看得出神。西藏的色彩是质朴的,是无瑕的。藏族人告诉我,每一种色彩都有其意义。白色代表云彩;蓝色代表无垠、永恒的天空;绿色代表孕育生命的河流;红色代表顺应上天;黄色代表养育我们的大地。

睡了一夜好觉,我们拂晓时分出发,第二天中午时分抵达海拔5200多米的隘口,又见到了孤零零立着的哨兵雕像。我走下车来,离开前最后一次脚踏西藏土地,细细品酌这份寂寥深邃、意蕴丰富的孤独。

二十五年后,西藏的寂静之声还时常在我耳边响起,这份寂静如此完美,夜里想起它,我仿佛能听见星星在头顶闪烁的声音。

向孤独的灰色守护者告别时,我用了最喜爱的另一个地方——夏威夷的问候语,夏威夷对我来说更特别,因为我了解到约五千年前就有福建人在那定居。我对着花岗岩的藏族哨兵说“阿罗哈!”,这不仅是“再见”的意

思,也是“你好”的意思。

阿罗哈,西藏!盼能再会。